第二回見到雲桓帝君,是在一個月後,準確來說,我隻是遠遠地跪在門外,遙遙看著他,可即便那樣,我也覺得足夠。
他不會知道,為了這遙遙一眼,我在父王的寢宮前跪了九天九夜。
四海神宮裏的人都不明白,從來最寵愛帝姬的水君怎會忍心叫她跪在陰冷的地上,一跪便是九天。
我記得那一日父王同我說的話,他說:“琉璃,縱然父王母後對你萬般偏寵,可你要明白,那人絕不是你可以靠近之人。”
可是,偏偏這世上,信了一見鍾情,我便放不下這顆心了。
“本尊不過是舉手之勞,水君真是客氣。”那人高坐在殿上,墨色的衣衫與辰華宮的莊嚴相得益彰,他便坐在那裏,威嚴自生。
“此番多虧君上靈藥,小女才得撿回了一條命,小仙自是感激。”父王小心翼翼地看了雲桓帝君一眼,才緩緩道:“帝君救命之恩,小女想……”
“嗯?”他微微抬頭,目光輕輕掃過,而後笑道,“不過幾粒丹藥罷了,不說是帝姬殿下,便是尋常小仙,本尊也不會見死不救,水君的好意本尊心領。”
自是討了沒趣,父王微微側頭,看了看方跪在門外的我,輕歎一口氣。
“辰華宮地涼。”他的話卻比這地還要涼上幾分,我不敢抬頭看他,隻怕那目光冷得結冰,從來都知道雲桓帝君不是紅塵裏的人,我卻偏信自己會是個例外。
不知何時,他自我身邊而過,衣角隨風而起,我仍記得那天他衣角的祥雲紋路,也記得他路過時的冷漠決絕,在以後萬千年裏每當我想起那一天,總是五味雜陳,錐心刺骨的寒和如沐春風的暖,原來竟可以出現在同一個時刻。
父王問我,可明白了?
我想,這問題不知需多少年方能得正解。
時間如煙雲,轉眼便是五萬年,這五萬年裏,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經過形形色色的事,可到底尋不到個答案。多少次,父王苦口婆心地勸,母後聲淚俱下地求,可我始終不願意鬆口。
我成了旁人口中嫁不出去的神女,空長了一副好姿容,可惜年歲漸大,也不過是個上仙品階,仗著四海水君的威名罷了。
我仍然時常做起那些夢,反反複複地看見夢中的女子在海邊走,我不知她是誰,更不知她為何會入我的夢境。
終於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夢,夢中人對我說:“也許真的到了,那個時刻。”
仿佛預感般的知道夢中的女子要離開了,我不知她要去哪裏,又或者她要離開我的夢境,從此以後連夢中的雲桓帝君都不再有了。
夢中人坐在鏡台前,仔細地梳著自己烏黑的頭發,一絲一毫都未及放過,口中喃喃:“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舉案與齊眉……”
正紅的衣裳映得眼睛發酸,隻是那衣服上無一點花色,樸素得當不起一件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