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兔兒爺,我看見印少爺一直對他噓寒問暖呢,甚至還聽說今兒獻上去的糕點是印少爺自己買的,就因為那個兔兒爺愛吃甜食。”小柿子繼續為自己師傅打抱不平,畢竟怎麼看都是自己師傅的更媚,怎麼那人卻偏偏選了那種木頭樣的兔兒爺?
年爺此時正在給自己描紅,聽著小柿子這麼一說,竟然笑了起來,雖媚但並不妖:“錢是他的,他像給誰買什麼就買什麼唄?你吃什麼醋,莫非這印少爺還給你送過什麼東西。”
正說著,年爺便看見鏡子裏出現了班主的聲音,他手中端著一個小盒,小盒上用紅漆印著三個字“滿香樓”。
“年老板,印少爺托人送來的滿香樓糕點一盒。”班主將盒子放在了年爺的桌上,卻見一旁的小柿子用著古怪的眼神盯著這一盒糕點,“小柿子,這什麼眼神呢,知道你沒見識,定是不知道這一盒滿香樓的糕點要多少大洋。等你混出來了,就可以像年老板一樣……”
“扔了吧。”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來,本來還有些熱鬧的後台,便沒了任何人的聲音,隻剩下年爺繼續為自己劃著眼尾的紅妝,等他整理好了一切,才又說道,“若是印少爺問起了,你就給他說,我們唱戲的,不能吃甜的,對嗓子不好,還望他下次不要送了。”
說罷,場上第一聲鑼鼓便響起了,催促戲子們完裝更衣。
後台也終於是恢複了之前忙碌的模樣。
班主發現拗不過年爺,便準備把那個糕點分給那些不用嗓子的人,卻又聽到年爺說:“那糕點是給我的東西,我讓你扔掉它,你就必須扔掉它,要是被我知道你做了別的事,別怪我去找那印少爺。”
“知道了。”班主應道,但是轉身便嘀咕道,“你要是能找便找去啊,反正又不是我被那印少爺當作了女人。”
“滾!”這一聲,近乎是一個女聲了。
誰叫印正卿每次看完戲後,都會叫人進去詢問今日能不能見一麵“年姑娘”。漸漸的,那些看不慣年爺的人,便用“姑娘”二字在背後裏嘲笑他。
空得個好皮囊,卻不如一個“姑娘”。
“爺,您別生氣,您看今日那印少爺不帶來個兔兒爺過來呢,許是他是知道您是男人,所以帶這兔兒爺來激您呢。”小柿子一麵給年爺拍著背,一麵柔聲勸著。
終於,第二聲鼓也開始敲響了,台前的人已經開始催促年爺快些換衣服了,可是看著年爺一直坐在那裏不動,心中又是急,畢竟外麵的人,可都奔著年爺的那眼神來著:“爺,您可不能用男人的模樣上場啊,我求求您了,爺。”
“我!”年爺轉了過來,一雙美目便惡狠狠地盯著這個人看,手也舉得高高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在對方臉上。可是最終,這手卻裂捏成了拳頭,“我馬上就去換衣服,若是不行,你就讓那幾個人上去翻跟頭便是,反正台下那些人不是挺喜歡看的嗎?”
“我……哎呀,好吧。”催促的人終於離去,過不了多久,外麵便響起了掌聲,還有什麼“再來他一百個”的呼聲。
年爺歎氣,終於站了起來,在那素衣上披上了光鮮亮麗的衣裳,遮住了脖子,再將鳳冠帶上,遮住自己的短發,回到那銅鏡一看,捏著蘭花指往麵前一擋,哪還有什麼男人影子。
當了這東西,做女人的時間,比做男人多了太多了。
其實有時候,年爺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哪還能怪旁人看錯呢?
走至簾前,將一小角先開,露出自己的半張笑臉,叫做亮相。明明素日是瞬息間的事,今兒卻讓他注意到了印正卿身邊的那個人。
嗬,不愧是印家的少爺,找個兔兒爺都找得這麼不凡。
而這時,鹿鳴也看了過來,許是發現了年爺得窺看,竟然對著他微微一笑。
然後鹿鳴便轉頭朝向了印正卿,說了句什麼,年爺本想看印正卿的表情,可簾子已經落下,等他終於上場時,自然是看不見印正卿的神情了。
直到發現一場戲中,哪個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後,年爺在上台前有些忐忑的心,才最終平靜下來。
十年了,他已經快十年沒有這種像將一個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