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園的花開的正亂,站在樹下會覺得隔天離日。
櫻默仰頭癡癡地望著櫻花。他的白衫同櫻花般不染纖塵。零碎的陽光漏在上麵,白衫便
幾欲透明。
有風在花間流動,花香便愈加襲人。
櫻默微微低下頭,幾瓣碎花“簌簌”地從他身上跌滑下來。
麵前是一個蕭索的中年男子。殘破的青衣染了血。
他的懷中是一個裹得嚴實的嬰兒,僅能從裹布的縫隙中看到一些嫩白。
背後是一柄極長的劍。無穗無鞘,青柄青鋒。
兩人呆立了很久,青衣人終於開口:“默師弟。你,還好麼?”
櫻默隻是望著那嬰兒,怔怔問道:“你的孩子?”
青衣人憐惜地望了望懷中的嬰兒道:“小萱的。”
櫻默輕輕轉頭,湊向一枝半開的櫻花。閉了眼道:“你又回來做什麼呢?”
青衣人呆呆地笑了笑:“小萱已經死了。”
櫻默的嘴角漸漸浮起淺淺的笑:“有你楓青寸步不離的護著他,誰又能碰她一下呢?”
楓青將嬰兒露出的半截手臂輕輕地彎回去,靜靜地說道:“小萱是我殺的。”
櫻默不說話。隻是從發梢拈下一瓣花輕輕嚼著。
楓青慢慢閉了眼道:“你知道‘極樂‘麼?”
櫻默偏了頭望望楓青,緩緩答道:“‘極樂忘憂,九死一傷。青囊素問,莫可醫之’。”
楓青微微點頭,讚賞道:“想不到你終年不出小青山,知道的東西卻也不少呢。”
櫻默閉眼,麵無表情。
楓青輕歎一聲,說道:“物有其所係,必有其所解。‘極樂’之毒雖然霸道,卻也並非‘莫可醫之’。”他望著若有所思的櫻默,點頭問道:“那你以為‘忘憂‘為何物呢?”
櫻默搖搖頭道:“我隻聽說過‘極樂’是一種無藥可醫的毒藥,卻並不知道‘忘憂’的究竟。不過‘忘憂’既與‘極樂’齊名,想來也是什麼厲害的毒藥吧。”
楓青看看櫻默,輕輕笑笑:“‘忘憂’不是什麼毒物,隻是一首曲子。”
櫻默皺了眉:“曲子也能殺人麼?”
“曲子當然也能殺人。”楓青幽幽地道:“你可不要忘了我們那位師伯。”
櫻默的神情凝重起來,他點點頭。
楓青卻突然朝櫻默笑笑:“你不必擔心的。”
櫻默抬起頭:“哦?”
楓青解釋道:“‘忘優’之曲非但不會殺人,反而還會救人的呢。”
“救人?”櫻默輕輕呢喃。
楓青點點頭:“‘極樂’的解藥,其實就是‘忘憂’。”
櫻默歪了頭,輕輕揉著太陽穴道:“想不到號稱‘九死一傷’的‘極樂’之毒居然也會有解藥。”
楓青望著櫻默,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忘憂’之曲,最開始是叫做‘招魂引’的。”
櫻默不解道:“那是什麼。”
楓青轉過身,青衫便飛揚起來:“中了‘極樂‘之毒,你便會明白。死,有時也是一種極樂和渴望呢。”他抬起頭望望櫻花,繼續說道:“‘忘憂’之曲的確能解‘極樂’之毒,然而解毒之後中毒者就沒了思想,會完全淪落成為一具聽命於控曲者的行屍走肉。”
櫻默睜開眼道:“極樂摧心肝,忘憂斷人腸呐。”
楓青卻依然很平靜:“嗜心之蠱,九月方成。招魂一曲,十親不認。這下你明白了吧。”
櫻默低頭望著一地碎花,眼中無限哀愁:“‘極樂’就是那驚鴻一瞥的噬心蠱麼。”
楓青回過頭,目光黯淡下來。他微顫著聲音道:“毒也好,蠱也罷。反正小萱她便是因此而死的。”
櫻默靜靜立了一會,才輕輕抬頭問道:“草鬼婆婆竟離了亂墳崗麼?”
楓青搖搖頭:“她與蟲大師賭期未到,是不會離開南邊的。”
櫻默皺皺眉:“不是趕屍派麼?”
楓青扯了扯嬰兒的裹布,反問道:“天下隻有趕屍派會蠱術麼?”
櫻默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楓青便道:“這東西本來就是‘劫尊’弄出來的。”
櫻默揉揉眼苦笑道:“‘三辰六耀’,果然好大的本事。”
楓青點點頭,算是同意櫻默的說法。
櫻默挑挑眉,望向楓青:“那東西應該是獸奴宮替你準備的吧?”
楓青斜了斜身後那極長的劍,說道:“他們高估我了。”
櫻默輕輕笑笑:“師父曾說單論劍法,你可在世間居前五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