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淩空而來。
虯髯大漢剛回頭,還未來得及轉身,隻覺得麵上一涼,感鼻尖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他奇怪的用手摸了摸鼻尖,紅紅的一片站在手上,忽然發現是自己的血,恐懼瞬間直透腦海,他想叫喊,卻再也發不出聲。
虯髯大漢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的身軀直挺挺的向後倒去,麵上一條細細的血痕顯得分外恐怖。
客棧門口剛剛還在起哄的七八個人麵麵相覷,沒人敢再說話,小小的客棧也安靜下來,隻有門楣上一頂白色的燈籠在大漠風沙的侵襲下沙沙作響。
除了圍在門口的七八人,店裏麵還有五個人,兩個躺在地上,剛剛死去。
縮在角落裏的掌櫃瑟瑟發抖,臉麵發白,像是被剛剛的場景嚇得不輕。
一旁桌子上一個白衣男子背對門口麵向牆壁而坐,靜靜地喝著酒。
砰的一聲,一把劍並著劍鞘被倒插在木質地板中,看不出劍的樣式,隻能看到黑色的劍鞘和黑色古樸的劍柄,劍鞘和劍柄之間似乎沒有空隙一般,讓人感覺很難難將劍拔出。
周圍的人有一種錯覺,這把劍似乎從未出鞘,因為剛剛沒有人看清這把劍是怎麼出鞘的,但,地上的的確確躺著兩個死人。
劍的主人坐回了原本屬於他的那張桌子,麵向門口背對白衣男子坐下,繼續大口的喝酒。
劍客大約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中等身材,作一般江湖豪客打扮,頭發隨意的披著,五官分明,麵容冷峻,雙眼璀璨若星,雙眉斜飛入鬢,被衣服包裹的肌肉似乎隨時都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門口七八個人中有個身材瘦小麵色暗黃的漢子,手拿一把奇怪的兵器,似卻更像船櫓,一步一寸的朝劍客挪步,雙手抓著船櫓護在胸前。
旁邊有人攛掇道:“去啊,蛟老二,殺了他,為你大哥三弟報仇”
“是啊,殺了他,不能讓人小瞧了你們黃河三頭蛟,嘿嘿”話裏明顯的帶著譏諷。
“蛟老三,你們三兄弟一路上不是說要不是你們三兄弟近幾年不在年南方,哪裏輪得到那幾個小子撒野,哈哈哈....”
蛟老三看了看同來的幾個同夥,都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隻為了看自己出醜,都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不禁暗自叫苦,對於那些出嘲笑隻作充耳不聞,他現在擔心的是:前麵這個劍客會不會出手殺了自己,也許自己可以在他出手前就逃走。恐懼瞬間襲來....
“掌櫃的,再拿一壇來,打碎的東西我一並賠你。”
那瑟瑟發抖的掌櫃如獲大赦般跑到後堂,不一會就拿著一壇酒上來,放在劍客的桌上,劍客隨手丟來一錠紋銀,掌櫃急忙伸手接住,就在他伸手時候一截手腕露出來,劍客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掌櫃縮回櫃台後,看著店中幾個人,隻覺得今天招惹了這幾個煞神實在是倒黴透頂。
一家小小的客棧,今天注定會成為是非之地。
建豐小鎮處在沙洲西北二十裏處,在古代屬於趙國地境,燕趙之地,自古以來多有闖蕩江湖武林的豪俠義士。玄宗年間的長安第一劍客李太白遊曆西北時候曾經寫下一篇五言絕句‘俠客行‘讚美燕趙豪客。
近幾個月來饑荒肆虐,戰禍橫生,原本就隻是供武林人士,胡人商客暫歇的建豐小鎮更是人少。
小鎮唯一的客棧叫做也是以建豐為名,客棧的旗子歪歪斜斜隨風沙搖蕩。掌櫃一早就大開店門,自己慵懶的坐在櫃台後麵靜靜的看著客棧門口,也不管風沙直往店裏灌進來。
他的神情,不像做生意,像是等人。不過這年頭,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裏有什麼生意可做,他這樣子也見怪不怪。
直到第一個人踏進來,他才忽而來了精神,連忙迎上去。
來人明顯看出是一個行走江湖的劍客,他進門似乎將小小客棧內的風沙都往外壓去,那些風沙便留在門外,不再往裏吹。他說:“掌櫃的,這裏就你一個人嗎?”
掌櫃招呼上去答道:“現在兵荒馬亂的,都沒什麼客人,小店的夥計都各自散去找活路了”
“哦,如此也好,可還有酒,先拿三壇上來。”劍客解下背上一個細長的布包,隨手將劍扔在桌上後就坐下。
“客官是否還有朋友要來?本地的酒水甚烈,三壇隻怕....”掌櫃小心的提醒道
“酒烈才過癮,我在這裏等幾個人,你先拿來”
這個劍客喝酒看起來很是豪爽,一碗接一碗。
一陣風又順著門灌了進來,吹得木樁框框作響,風停過後,門口忽然出現一個人,四十多歲的男子,慢慢的走進來,來人一身白衣,兩鬢隱隱有白發,做文士打扮,麵容幹淨,一雙手溫滑如玉,藏在衣袖間隻露出半截手指。
走到櫃台前朝掌櫃一拱手,禮貌的問:“店家可有好酒”
掌櫃急忙回禮說道:“店小沒有什麼好酒,隻有幾壇供過往商客飲用的行客燒。”
“那勞煩店家給我上兩壇行客燒”
掌櫃匆匆拿來兩壇酒,白衣男子麵牆坐下,不等掌櫃說話又說道:“我等人,還有幾位朋友隨後就到”
話語剛罷,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幾個人哄鬧著向客棧走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說道:“我等的人來了”上手拿起就壇緩緩到了一碗行客燒。
七八個形狀各異的人剛要踏進小店,掌櫃急忙迎上去,像是很驚奇今日不知怎麼的生意會這樣好。
忽然,那第一個進來的劍客冷哼一聲說道:“我最討厭有亂七八糟的人打擾我喝酒,而且還是人中的人渣,我勸你們還是留在門外的好”
劍客隻是自顧自的喝酒,眼睛卻向任何人。但任誰都知道他說的那番話是針對剛來的幾個人,不知怎麼的,那幾個人似乎很是害怕他,便不敢進門。
“******,小子你敢來西北撒野,如今讓爺爺逮到了,讓你知道我們黃河三頭蛟的厲害,哼,山中無老虎,猴子也稱王”
七八個人中走進來一個高瘦的漢子,一大步踏出便是一丈遠,一下就站到劍客桌子前,猛地將手中一條細長軟鞭子揮向劍客,鞭子在空中劈啪做響,乍看卻發現鞭頭還連著一道鋒利的鐵鉤子,鉤子來勢極快,直衝劍客正拿著一碗酒的右手,若被鉤子鉤中,不說手骨盡段,也落個皮開肉裂的下場,他著一步跨出又搶占先機出手,一出手便不留餘地,身後的幾個同伴都不禁喝彩叫好。
劍客一身冷笑,將碗中酒啜了一口,在鉤子鉤過來的瞬間左手亦極快的速度將桌上的劍抽出,反手握劍柄,鬼魅般竄到那大漢身前,反手一劃,劍便從大漢脖子前閃過,劍客又瞬間坐回桌邊,還劍入鞘。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十分順昌,沒人看清劍如和出竅,劍客將右手的一碗酒一口飲盡。
那手拿軟鞭鉤子的大漢隻覺得一陣風吹來,鐵鉤子一招落空掉到地上,身後還有人叫好的聲音:“蛟老大,殺了他。”然後眼前一黑,劇痛從脖子傳來,倒地再也一動不動。
身後剛剛喝彩的人好字還卡在喉嚨裏,卻沒有再喊出來。
幾個人中一聲粗重的聲音大叫:“啊,老大,你殺了老大,給我拿命來”
隨聲跳進來一個虯髯大漢,舉著一根扁長棍迎麵朝劍客打來,木棍還未擊倒,真氣激發的氣勁已籠罩住劍客四周,斷了他的退路,劍客的衣服度被氣勁直壓身上緊貼著身體。
身後傳來一聲沙啞的驚呼:“老三,不要”,看來拿木坤的是蛟老三。
說時遲那時快,劍客將手中酒碗朝木棍擊出,一下將來時威猛的木棍打偏,身體躍起,將蛟老三的罩體真氣衝散,坐收也在騰空的一瞬間將桌上的劍拿起,右手快速的握住劍柄,劍客輕功及是高明,瞬間越過蛟老三頭頂,劍,出鞘。
蛟老三大驚,急忙回頭,還未轉身,卻正好對上劍客迎麵劈來的一劍,劍客身體還在半空中,劍卻已經劈出又收回劍鞘,依舊沒人看出這一劍是怎麼出手的....
門外的幾個人見到客棧中這個喝酒的劍客不由分說出手就打,誰知己方最先出手的兩個人卻各自在一招之內敗亡身死。
空氣中的呼吸深和心跳神變得格外明顯,劍客看了一眼人群中一個麵色蠟黃的漢子,將劍插到木地板上,繼續喝酒,客棧那道陳舊的木門,這時候放佛成了地獄的鬼門關,踏過一步便是死。
那臉色蠟黃的漢子正是剛剛叫了一句的:“老三,不要”的人,他便是黃河三頭蛟中的老二,現在,他正死死的盯著喝酒的劍客,將兵器擋在胸前....
唐敬宗二年河西走廊一帶天大旱,沙洲,瓜州,涼州顆粒難收,饑荒四起,各地外出尋食的難民成千上萬,草根樹皮蟲鳥都成難民們競相爭奪的食物,甚至路邊餓死的人肉也在饑荒中成了食物。
而西域國趁機發難,越過兩國邊境向大唐西北的河西走廊攻來,可憐當地百姓,在饑荒和戰火中掙紮。
八月,邊關的饑荒和戰報傳到京師長安,敬宗皇帝急忙下詔派出安撫使押送數百萬糧餉以解邊關危機。
不料安撫使十月到了沙州城,卻遲遲不見動靜,到了十一月也沒有下詔放糧。
十一月初八,從長安來的安撫使趙擇被人刺殺,人頭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掛在涼州城門上,旁邊還有布聯告示:王澤帶皇帝密詔押送糧餉往河西賑災,卻勾結河西刺史意圖私吞百萬糧餉,人人得而誅之。
這件事經好事者傳散,一時間遍布西河各州。如今的大唐早已不複昔日的繁華,各地的官吏俱都是無貪不做官,無貪不發財。朝廷運送的安撫使勾結河西刺史私吞糧餉被人刺殺自然是大快人心,邊關軍民無不拍手叫好。
同一時間受災的幾個州縣俱都收到皇帝的玉詔,開倉放糧,救濟災民,而空缺的儲糧,日後自會有朝廷糧餉補齊。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黃河自西北青海流出,由西向東流入大海,橫慣北方大地,千年來無私的哺育著華夏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