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口是那麼的安靜,鴉雀無聲。除了推車的輪子向前滾動時發出與地麵摩擦的聲音外,其他任何的聲音都消失在林蕭蕭的耳朵裏。
她木然地往前挪動著,她的眼裏噙滿淚水,視線被模糊,前方是什麼她都看不見,她隻知道她要往前走去,她的母親此時此刻正躺在冰涼的推車上。
林蕭蕭離護士們越來越近,她的步伐也愈漸沉重,重的似乎要挪不動腳後跟。
她撥開最前頭的兩個護士,擠到推車前,看到躺在推車上的人被蒙著臉。她一把掀掉擺布,竭力嘶吼道:“你們把我媽蒙起來幹嘛?知不知道她在睡覺,你們是想悶死她嗎?”
話音剛落,林蕭蕭的淚水就撲簌撲簌往下落,滴在林母的額頭,林蕭蕭手忙腳亂地去擦,嘴裏不停囁嚅道:“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媽,我沒把你吵醒吧?……”
護士們見狀,都上前來拉林蕭蕭:“患者已經沒有脈搏和呼吸,確診為死亡。節哀順變!”
“嗬嗬,節哀順變?說的輕巧。”林蕭蕭男喃喃自語道。
本來就傷心不已,聽到護士們的話,心更像是充滿氫氣的氣球被針紮了一樣,“砰”的一聲,在天際爆破,碎片飄的到處都是。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個詞。特別是在醫院這個隨時充滿著悲歡離合的地方,生老病死是天天都會上演很多次的場所。那些護士、醫生看待生死已經木然。自然更是體會不到林蕭蕭內心的苦楚,她也不需要他們懂,隻是聽到他們輕巧地說出那四個字,她便痛的無以複加。
“林小姐,你母親需要送往太平間,請你讓一讓。”其中一個年長的護士麵無表情地說道。
在她看來,病人死或者沒死,隻是呆的地方不一樣。如果搶救成功那麼就將推車推到病房;若沒有搶救回來,便送往太平間。
在她十幾二十年的工作生涯中,每天都會做這些事,所以說出的話來很是理所當然。
林蕭蕭就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仍舊呆呆地站在推車前,不肯離去。
那個年長的護士有些不耐煩地再說一次:“麻煩讓一下。”
“你再說一遍?”忽然,林蕭蕭抬起充滿血色的雙眸,冷冷地逼視她,聲音幹啞而生澀,卻有著不容反駁的意味。
那護士被她看的有些發怵,反倒怯怯地不敢說話了,用眼神示意她身旁的年輕護士開口。
那年輕的護士知道林蕭蕭此時悲痛不已,但醫院的規章製度她又不能違背,硬著頭皮說了一遍:“林小姐,我們也是沒辦法。醫院規定的在醫院去世的病人都要送入太平間,您看……?”
這個護士或許還沒有被工作環境所浸染,說出的話來還帶點人情味。
可是再有人情味的話語在失去至親之人麵前都顯得有些刻薄。尤其是在林蕭蕭麵前,因為她先後不到半年失去了兩位至親之人。心裏的疼痛與悲涼,誰能體會。
有,原本是有的。可如今,那人在哪裏呢?
“不,我媽沒死,她隻是睡著了,你們不要騙我!”林蕭蕭緊緊抓住推車的扶手。
“林小姐,你的哀痛我們深表難過,可是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章製度,您看能不能先讓我們送去太平間再說。”年輕的護士輕聲地勸慰道。
林母在醫院住了這麼久了,大家也都算認識了,再加上林蕭蕭與沐韻生是朋友,那些護士、醫生什麼的對林蕭蕭已經是熟識了,所以也不好用太過強硬的手段去阻止她的無理取鬧。
李姐在一旁看的也是直落眼淚,她是為林大姐的去世傷心,也被林蕭蕭悲痛而感染。
年輕的護士也被悲傷的哭聲感染了,她幾度哽咽道:“李姐,你也是醫院的老護工了,你應該知道我們醫院的規定。麻煩你勸勸她好嗎?”
“就是,我們也不是故意為難她。可是,這樣僵持下去,我們會受處罰的。”老護士再一次站出來,說著幹幹澀澀的話,讓人聽了很不是滋味。
李姐有些為難地看著林蕭蕭,她在醫院做護工多年,也是知道醫院的規矩,她站在醫院的角度確實應該勸林蕭蕭不要再做無謂的僵持,但站在人情味的立場來說,她實在無法開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有人開始掰林蕭蕭的手指。
林蕭蕭死活不鬆手,十根手指根根用盡全身力氣,使得她蔥白的纖細手指變得猶如猙獰的爪子,骨關節泛白。
可是她一人怎奈敵得過那麼多雙手。漸漸地,她的手指被強製鬆開。
隨著她手指離開推車扶手,她的嚎啕哭聲變得嗚嗚咽咽,成了乞求,眼淚由於太多來不及滴落都彙聚在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流,流進脖子裏,浸濕了衣領:“不要,我媽沒死,我要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