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芳心念一轉,說道:“哥哥說的是,她是我們兩個的奶娘,去看她也是名正言順。既然如此,不妨也帶上我去罷,有你作陪,太太也挑不出什麼理來。”
“這沒什麼難的,到時隻說我帶你出門逛逛,太太礙著麵子也不會說什麼,必是準的。隻是,曹媽媽和太太向來不睦……嗯,水火不容。而你又剛和元家二公子訂了親,從此和太太便是親上加親了。”
“誰和她親上加親。”郭永芳啐道。
郭永穆沒理會她,又道:“自小曹媽媽便視你為親生的一般,她又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若是知道婚事已定,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前次她給你傳的話,險些壞了這門親。如今你已是情願嫁把他家,讓曹媽媽知道了,心裏必是不好受。”
“誰、誰情願了!”郭永芳急道。
“曹媽媽她老人家心是好的,隻是見識淺薄了些。這內裏情勢,和她也辯不分明。如今分別在即,何必叫她心裏不痛快呢?難道說,你還想讓她再來一次節外生枝再退一回親嗎?
那必須不能啊!郭永芳扭過臉去不作聲。
郭永穆見火候已到,便又轉了口風:“你若是執意要去呢,我一定二話不說陪你去。不過要是曹媽媽問起婚事,你還是暫且瞞著她罷。她對太太成見太深,若是認定了太太借婚事坑你,一氣之下來家理論還是小事,萬一去了廬江就鬧大了。”
倘若郭永芳不那麼好麵子,該服軟時服軟,郭永穆這句話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偏她是個死撐的,這些日子拿腔作勢的,自認心思藏得夠深,恨嫁之心無人知曉,不料卻被兄長一句挑了海底眼。此時正沒臉呢,哪肯去做那自打嘴巴的行徑。隻見她臉上一搭紅一搭白,半晌無話,末了低低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家中安坐罷。”
說罷便起身急急離開,看也不看兄長一眼。
看著向來伶牙俐齒的妹子竟被噎得無話可說,郭永穆肚裏笑得花開萬朵,麵上卻還苦苦繃著,跟在後邊殷勤問道:“真不去了?那我自己去了?你還有話捎給她嗎?”
哪裏還有回音,隻望見大小姐動如脫兔的背影,逃之夭夭。
“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走得這樣急,奴方才瞧見她耳朵都是紅的。”荷香進門不解地問道。
郭永穆悶笑了一會兒,卻想起昨日情形來。
他問丫頭:“那明日、後日,若是小姐再讓你去找曹媽媽呢?總不能說天天都不在罷?”
丫頭說:“少爺可速速叫人封了後門,奴的擔子便卸下了。”
他失笑:“你的擔子是卸了,我妹子可要尋我的不是了。”
“到時少爺隻需這般解釋??”於是一一道來。
他本是無心調侃,不料丫頭說得頭頭是道,於是慢慢認真起來。“雖然是門好親,可永芳一直不情願,正不自在呢,這樣激她隻怕會適得其反罷?”
丫頭但笑不語,似乎不想透露更多,隻說道:“試試又何妨?就算不成,終歸都是小事,天塌不下來。”
“終歸都是小事,天塌不下來。”
家宅事務瑣碎繁雜,一個不小心就順得哥情失嫂意。不必理家的男子們不知個中辛苦,瞧不上這等俗務,有這樣的評語也尋常。可這話由一個深宅之中的小婢女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頓時生出幾分不凡的氣象來。
於是他乍著膽子挑了妹子的海底眼,郭永芳果真亂了陣腳,不複來時洶洶氣勢。
今日之事,竟都讓她料了個八九不離十。
如她所說,“都是小事”,可也足以讓人對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