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夠不夠,隻說好不好。

如果非得把每個人用一句話概括,我喜歡這句話。

不知道有誰試過輪流跳進澡堂子裏早晨剛放水的冷和熱的兩個池子。熱到汗毛想脫落,那層皮準備自己被剝開的時候,鑽進冷水池裏,血管帶著整個腦殼一起縮緊,尖酸的罵幾聲“操”,在冷靜下來之前再滾進熱水池。來回交替的那種滋味很短,五秒?或者十秒,但一輩子忘不掉。

這才有勁,這樣活著才有意思。

十七歲,我念技校的第一年。老人頭被淘汰,有副模樣的人都開始穿起三頭大利來的時候。班上一個小子在實習工廠偷做了一把刀,主任發現後扣了全班的實習獎金。我把他揍了,二十來塊錢不多,不過,我不喜歡慪著一口氣活。

他的哥哥或者他的叔叔,我記不太清,找到我這對我比比劃劃的時候,我拎著鐵鍬在操場上追了他幾圈。

說實話,我一直用拍的。但當他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突然削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無非是把對頭弄幾道口子放幾兩血,我本犯不上削下那層肉。但我還是這麼做了,可以說我那時候很冷靜。好就好到山頂,壞就壞到溝裏,幹脆一點,所以我削了下去。

挺可笑,就這樣我有了開始。

其實每次我都以為會結束。每次用手指戳著別人的腦袋挑事,我的胸口都喘不過氣,每次事情結束,我的胸口也一直會顫到好久。

不過沒人會信,如果我說我天生“熱愛和平”的話。

我怎麼活著隻是我的態度,不是我的想法。大概不少男人都與我一樣,想法不是態度。幸好,我不是大多數男人之中的一個,我的態度是我自己的態度,僅僅是我自己的,不需要別人逼真的挑剔。

哥們說我是個奇怪的人,就像我開車。這件事挺無聊,居然從沒有人願意坐我開的車,盡管在這群人裏麵,我是第一個拿到的車票。

原因很簡單,我的態度。

司機都是一個操行,頭幾年上車,眼睛一直盯著擋風玻璃,幾點小雨打在玻璃上也會讓他們緊張的心髒頂到腦門。而過幾年,每個人都學會瞅著身旁玻璃外的人或景打發無聊。

從上車的第一天,我便沒有仔細看過擋風玻璃前的路,我隻喜歡看著旁邊的人群,看著他們對我的眼光。至於是欣賞還是厭煩,這不重要,隻要他們在看著我。

這種滋味不錯,如果有人學會這個,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累或煩。就是這碼事,不論下社會混還是安安分分當個工人、老板,別管自己眼前有著什麼玩意。活著就為了左麵右麵的那群人,一直看著,不會覺得無聊。

至於後麵,扯犢子的廢物才會惦記。腳指頭是向前長的,敞開衣服頂的也是胸前的風,沒必要理會身後。

我沒有處過鐵子,我指的是女人。我被判過七年,在裏麵的日子我什麼都沒學會,隻學會一個小戲法,一個胖子教給我的。

整理好撲克,讓別人隨便抽一張,這時偷著將最下麵一張牌翻成背麵,倒著讓別人將抽好的牌放回去。於是,當我再次轉過牌後,我可以輕鬆找出別人挑出的那張牌。

很簡單的戲法,隻要做的快、做的真,別人會以為我很神奇。

然而,在生活裏這卻很他媽的很糟糕。戲法可以解釋,生活卻不能解釋。當別人看到的是我翻轉的一麵,他們**去的牌也天生錯位後,他們不會認為我“神奇”,而是痞子流氓,換成好聽的,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說實話,這並不讓我覺得好聽。

胖子也一樣,在監獄裏他遭了不少罪,得罪過很多號裏的人。後來他被諜報上了眼藥,在獄管麵前打了不存在的小報告。於是胖子肺炎沒好站在大雨天裏賣力的一個人幹活,活活澆死了。

他的死是我聽來的,後來我向看守所裏的人打聽過,胖子進醫院搶救之前,他不停的四處找著什麼。我想,也許他在找一雙眼睛。

每個人都說他該死,但至少在他教給我戲法的時候,我覺得他還是個不錯的人。他那時的臉很幹淨,一直在笑。

當號裏的人說他那是假笑時,我發了火,我揍了人。記一個男人,記住他的笑,即使那不是真的,那也是種禮貌。社會上很多人,已經忘了怎麼笑。

所以,我想好好活著。

所以,我給每個身邊的女孩買各種東西,就像我一樣,不要說夠不夠,隻說好不好。筆直的大路最舒坦,那麼我就走筆直的路,哪怕永遠回不到起點。冬天的江水最幹淨,那麼我就泡冬天的江水,哪怕會被頭上的冰永永遠遠的蓋在下麵。沒有什麼東西是純粹的,也沒有什麼東西是讓人知足的,那隻是個時間的問題。如果會有人在一場大雨裏即將什麼都看不到的死掉,我想,他一定不會滿足自己有過什麼,而是抱怨自己還有什麼沒有得到。

可惜,沒人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