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時間已近中午,老書記一行三人才來到平陽街口。還沒等狗勝喘口氣,老書記又帶著劉柱子和張狗勝朝街口老胡的小餐館走去。

老胡的小餐館坐落在平陽鎮的西街口。餐館說大不大,兩間小瓦房,一間做廚房,一間餐廳。說小也不小,來這兒吃飯的多半都是些大人物,比如說機關的幹事,各村的村委領導。鎮長,書記偶爾也光顧此地,但多半不是為了饞嘴,往往像是上郵局一樣,來向胡廚師討要屬於自己的貴重包裹。

在西街口,老胡的餐館是唯一的,僅此一家。在平陽鎮,老胡的小餐館依然是唯一的,唯一的私營飯店,而且是掛著招牌,遠近出了名的。這在當時的平陽公社也是絕無僅有的。

老胡原來是鄉裏正經八百的公職廚師,前幾年,由於身體老犯一些小毛病,未滿六旬的他便提前離線回家養老了。老胡家住平陽鎮,現在的小餐館就是他自己的街房。老胡是個閑不住的熱心人,而自己卻又是個無產階級者,平日裏無事可做,離開了老本行心裏也總覺憋得慌。於是,慢慢地便有了眼前的這間小餐館——鎮西餐館。

“喲,張哥,來趕集了。”胡師傅一邊忙著手中的活兒,一邊招呼著他的老客戶——張金貴張書記。

“忙著呢。來三碗羊肉湯,每人倆燒餅。”張書記給胡師傅報著他們的午飯,一邊還招呼著他的倆手下:“狗勝,把東西放到邊上。”

滿頭大汗的張狗勝忙著手中活兒,氣喘籲籲的劉柱子忙著給張書記倒茶水,一邊還招呼著正忙著的張狗勝:“狗勝,來,先坐下歇歇。”

說話間,羊肉湯已端到老書記麵前的飯桌上。

望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狗勝忘記了一路的勞累,還沒等左邊襖袖把頭上的汗擦拭幹淨,右手便拿起了筷子,美美的吃了起來。

七十年代的中國農民是貧窮的,七十年代的槐樹莊村民是相當貧困的。除了少數的幾戶人家,多數的人們終年為饑餓所困,若能天天吃上個黑麵饅頭,那便是小康了。除了大年初一能吃上頓餃子,平日裏沒有誰家會有吃葷的念想,更不用說每天早上能喝上一碗漂滿紅油的羊肉湯了。

張狗勝的心情是激動的。羊肉湯是劉會計的承諾,但成為眼前的事實是他張狗勝萬萬沒能想到的。那個年代,羊肉湯是槐樹莊人們可遇不可求的一個事實,人們口袋裏的錢是少而有數的,他們視那幹癟的幾個子兒為自己的生命,集市上常常為了一分錢而和小商販們大打出手,何況這碗羊肉湯還得兩角五分呢。張狗勝美美的飽餐著張書記的盛情款待,他感到很自豪,他很是得意。這並不是說劉會計兌現了他的承諾,他為自己能和張書記在一起而感到驕傲。自己有的是力氣,他希望得到領導的關照和提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村委的一員,好讓自己不費大力而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張狗勝自認為今天自己的表現很不錯,他清楚的知道,張金貴可不是個隨便請人吃飯的主。唉,要是娃在該多好。

這碗羊肉湯對張狗勝來說,來的突然,去的匆匆。老書記還有他的正事,沒時間陪他張狗勝嘮家常,還沒等他張狗勝把碗底的那口殘湯喝完便下令逐客了:“狗勝,吃完辦你的事去吧。我和柱子還有事,等回去讓柱子給你記個工。”

張狗勝識相,放下空蕩蕩的大海碗,帶上家傳的大扁擔轉身告辭了。

“柱子,你去供銷社買兩箱酒,我在這兒等著你。”

劉柱子也轉身離開了,小屋內剩下了寥寥的幾個人。張金貴起身走進了裏間——老胡正忙的小廚房。

“張書記,吃好了。”

“好了,老哥手藝見長了。”

“湯還能喝吧,哈哈。”

“好喝,好喝。真乃玉液……玉液……什麼漿來著?”

“玉液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