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春天遲遲還未來到,八百裏伏牛山的原野更能讓人感覺到殘冬的嚴寒。
村口老槐樹上那口老破鍾重新響起了讓槐樹莊村民們早已聽膩了的沙啞吼叫聲。
咣,咣,咣......
“上工了。”
各家各戶的男人們象平日裏一樣,帶上自家寶貴的而且多半是祖上傳下來的原始農具,懶洋洋地夾著膀子從各個方向向老槐樹下踱去。伴隨著半醒半睡的鼾聲,伴隨著不情願的低聲謾罵。
“真他奶奶的,吼叫啥呢。”
“當心那孫子聽見了。”
“怕他娘的球。”
“閉上你那張臭嘴。”
兒子的多嘴顯然讓李老漢生氣了,臉頰上還流露著幾分擔心和害怕。
“咱家在這裏落戶不容易,別讓……”
李老漢話還沒說完便猛然間合上了他那張幹裂的雙唇。他看見張金貴——槐樹莊的村支部書記向他走了過來。李老漢怔怔的站在那兒,驚懼地望著身邊不遠的兒子,生怕二小子會給他添什麼新的麻煩。
“喲,老李啊,和你兒子都來了。”
“哎。”老李頭點頭應承著,老柏樹皮般的臉上還不時露出點不自在的微笑:“張書記早。”
“老李,按時上工是好事,不過......”張書記眯縫起他那耗子般而且銳利的雙眼,望著李老漢:“你家老大那有消息嗎?現在政策緊,得趕快把你家的地帶回來,不然,下個月就別來上工了。我這也是沒法子,。你家老大不是有本事嗎。”
“哎,哎。”老李頭依然應承著,不自在的笑臉上還不時流露出八百分的焦慮和不安。眼睛還不時偷望著他那雙手緊握鐵鍬的二兒子生娃。
生娃的憤怒早已寫在了他那黝黑的臉上。他抖了抖雙手緊握的鐵鍬。但他還是站在原處沒動,望著滿臉恐懼而且多半有些可憐的老父親。他很無奈,他真想跑上去揍扁這孫子。但他今天沒有,李生娃也有他的難處,要是在以前……,生娃無奈地低下了頭。
李老漢祖居離此地不遠的山裏,大本家或早年走奔他鄉,或外遷鄉裏,或早年絕了戶,山坳裏僅剩下李老漢一家。無奈李老漢一家也在幾年前移居到了槐樹莊。
李老漢雖然老土,大字不識一個,但他沒忘了讓倆兒子讀書識字,他相信,知識可以改變孩子們的命運。結果真的應驗了,老大李根生初中畢業就進良川城當了工人,於是李老漢的勁頭更足了。雖然家裏清貧,但他還是省吃儉用,供老二李生娃一直到高中畢業。
李生娃雖然已高中畢業,但他沒遇上像大哥一樣的好運氣,回家的李生娃目前還閑置著,他期待著有一天會見到招工的喜報,但一年多過去了李生娃沒有收獲任何的希望。無奈的李生娃也隻好和他老爹李老漢一樣扛著家裏的農具和村民們一起上工去。
李生娃在家裏倒也是聽話,凡他老爹李老漢的話他都俸為聖旨,但在外就是另一番風景。整天有事沒事總愛整個惡作劇,搞個小插曲,鬧的村支部書記張金貴整天的煩氣。
這不,張金貴又來找茬了。李老漢已心知肚明,這肯定是生娃又讓人家張書記生氣了。
哎,無奈的李老漢耷拉著腦袋來到了老槐樹下的人群中。
老槐樹下已站滿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們,或依著老槐樹的樹幹,或拄著農具,半彎著懶腰,撓著灰黑色的亂發。
飼養員張發手裏掂著他那金光發亮的銅煙袋。嘴裏吐著嫋嫋的白煙,還不停張開大嘴,露著他那兩排大黃牙,用他那吆喝牲畜的高嗓門不停的招呼著到來的老夥計們:“都別吵了,別吵了,歡迎張書記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