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一聲長呼,喊破綠蔭古道,夕陽餘輝下,馬蹄得得,朝杭城急馳而去。
天微微變色,光緒三十二年八月中秋,天已涼意逼人,家家燃起嫋嫋炊煙,除了馬蹄急急,周圍一片寂靜。
忽“哢喀哢喀”一陣鼾聲,趕馬人忍不住想笑:“一個堂堂知府千金,一日奔波,鼾聲如雷,大失儀態,傳揚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但聽背後簾聲動,丫頭探頭問:“誰在打鼾?”
馬夫笑道:“不是小姐嗎?”
丫頭嗔道:“胡說,小姐醒著呢。”
馬夫疑惑不解:“我們隻有三人,這孤郊之地哪來鼾聲?”正想著,又一陣鼾聲,如影隨形,盤旋頭頂,緊追三人。
三人汗毛倒豎,小姐也出探頭,見天色昏昏,曉月未出,四周十分孤寂,陣陣涼風格外的心寒,丫頭輕聲噥噥:“小姐,不是鬼跟咱們吧.”小姐不敢出聲,馬夫也不多言,三人心中都打著鼓.
“哢喀”又是一陣陣,馬夫再也忍不住一聲長呼:“籲”收韁立馬,停了下來.
“哎喲”一聲,一團黒影從車頂滾下,重重趴在地上.
三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少年,頭纏白布,全身青衣,正自地上發懵。
丫頭叱喝起來:“你是什麼東西?敢坐我家馬車.”
少年躍地而起,搓搓眼笑道:“我叫於小凡,紹興燕山來,今天走累了,聽你們說到杭州來,我就上你們馬車上躺躺,起頭車背熱,好不容易等天涼了,忍不住睏覺睏死了,真不好意思啊!”一口剡溪口音,甜甜地倒似女兒音。
小姐見少年青布土衫,灰頭土腦,麵目極為清秀,少了幾分厭惡,輕聲道:“馬車已到西湖,我們是探親來的,你自己走吧,不可再跟我們了。”
於小凡笑道:“好極了,西湖名聽多了就沒見過。今天就逛逛。”搖搖手向前便奔。
馬夫見他從車背跌下,居然絲毫未損,奔如迅雷,看得呆了。
車還未動,於小凡一陣風似的又回到跟前,笑吟吟地問:“西湖在哪兒啊?西湖是湖,總有水啊,我看不到呢。”
有這麼冒失的少年,馬夫哈哈大笑:“就往前走好了。”一抖韁繩,策馬而去。
於小凡嘿嘿幾聲,伸手取下包裹,取出兩個冷饅頭,塞進嘴裏,就向前方走去。
中秋佳節,黃昏時分,西湖堤上,桃枝搖曳,綠柳曼舞,早就掛起紅紅燈籠,人潮簇擁,熙熙攘攘笑喊一片。
斷橋處,人頭擁動,圍了一層又一層,像是十分熱鬧,於小凡未見這麼多人過,無比好奇,一個勁往裏擠。眾人被一道大力衝開,不由自主給小凡讓出了道。
原來有人在中間搭了一個台,掛著不少燈籠,貼著紙條正猜著燈謎。有一白須老者主持題目,旁邊放著不少扇子,隻要有人猜中燈謎,女子獎一紈扇,男子則折扇一柄。
於小凡剛立不久,便有人屢屢猜中燈謎,不禁心也癢癢,猜謎是自小拿手的。見老者拱手大喊:“各位各位,稍安,本謎三字,‘第一章’,打一字。”
話音剛落,於小凡搖手大叫:“我知道,我知道。”
老者摸須笑著:“小客官,請講請講。”
其實,於小凡那裏知道,不過怕人搶走亂喊而已。老者動問,腦子裏已查了幾十個字,卻無一可拚成。見大家目光掃視自己,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
旁人見他答不上來,有人罵開了:“小毛孩,不知道來搗蛋,真頑皮。”於小凡一聽,脫口而出:“頑字。”
老者點點頭說:“不錯,有獎,第一章即第一頁,第一則為元,元和頁就是頑字了。小客官,上台取獎。”
於小凡洋洋得意,縱身一躍上台。從人見他身輕如燕,一片掌聲。
於小凡到得台上,見圓圓紈扇美女婀娜,珠翠花環戴了滿滿一頭,好看極了,正要去取,老者遞他一柄折扇,於小凡縮手不取,說道:“我要那個,不要這個。”
老者笑道:“可你是男子哦。”
於小凡發怔:“我是男的?我不知道啊!”
此話一出,台下一陣哄笑,前俯後仰,樂不可支。
於小凡莫名其妙,惱道:“笑什麼?我就不知道我是男的還是女的,有啥好笑的。”
台下有人捧腹大叫:“你脫下褲子,我們幫你查查,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於小凡這下再無知,也知道羞恥二字,捂住褲子大叫:“不行不行。”
又有人大叫:“我問你站著尿還是蹲著尿呢?”
於小凡想想道:“有時站有時蹲,不一定。”
台下又一陣狂笑,連老者也大失風度,他拍拍小凡肩笑道:“可以站著尿,就是堂堂男子漢,可以娶女子成親生子啦!”
眾人的嘲笑於小凡臉一陣陣發熱,渾身不自在,下台飛似溜出人群,逃之夭夭。
真可謂人情世故,世間百態,於小凡弄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居然被人這般取笑,心裏老大不高興,不知何故,就不想和人群相處。覺的時也不早,隻想尋個的方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