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泊。
黃沙茫茫,荒原浩蕩。路邊橫臥著枯死的樹,一棵又一棵。那些樹不知枯死了多少年,隻剩下一碰就碎的樹皮,像空心的木乃伊。
一輛鋼琴黑色的“jeep牧馬人”越野車奔馳在公路上。
馬鄢隆獨自坐在車裏,皮靴踩著油門。
馬鄢隆的手沒有抓方向盤,而是左手拿著一麵鏡子,右手拿著剃須刀給自己刮胡子。他連路都不看,聚精會神地看著鏡子裏自己流浪漢一般滄桑的臉,一邊刮胡子一邊腳踩著油門,任由越野車像脫韁野馬般自己瘋跑。
之所以馬鄢隆敢開車不抓方向盤,是因為這裏是羅布泊。中國四大無人區之一,荒涼得可以試爆原子彈的地方。每個月經過這裏的車掰著手指就能數清。要不是公路有時會有彎道,在這裏開車甚至可以踩著油門睡一覺,而不用擔心撞到人。
越野車在穿越曠野的公路上奔馳。公路外是無邊無際的沙漠,黃沙像海浪般起伏,一眼看不到邊際。荒原仿佛通向世界盡頭。路邊散落著無數嶙峋的碎石,四處散落的碎石像是一群野獸的幹屍。不時會有一些隕石坑般的土坑出現,密密麻麻,看上去會讓人誤以為自己在月球表麵。
這裏荒涼的讓人絕望。
天漸漸黑了。
馬鄢隆放下刮胡刀,發覺天黑了。他的第一反應是太陽落山了。但不對,馬鄢隆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那塊九萬塊錢的 piaget手表,時間赫然是下午四點。離天黑還有好幾個小時。
馬鄢隆皺著眉頭,扭頭往車窗外看,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會天黑。
是烏雲!
潮水般的烏雲不知何時已淌滿了天穹,漫天烏雲遮住了一切陽光,曠野裏黑暗的像是子夜。風漸漸在曠野上呼號起來,聽上去像是有幽魂野鬼在黑暗裏遊蕩。黑雲層層疊疊,黑雲被狂風撕扯著,開始像黑夜裏墨色的海浪般在高天上湧動。
一道光在遠處的黑雲裏閃滅,像快劍一劈而下。
是閃電。
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馬鄢隆仰頭看著車窗外黑色的天空,有些難以置信,天上的雲有些太厚太黑了。簡直像是有墨色的崇山峻嶺在高天上起伏。別說是羅布泊這種幹旱的沙漠,就是在馬鄢隆多雨的南方老家,也沒見過這種恐怖的烏雲。
馬鄢隆覺得有種被狙擊手瞄準頭顱的危機感。越野車在公路上向前衝去,公路筆直地插向遠處地平線的黑雲,汽車仿佛是在衝向深淵。雲彩越來越濃厚地在天上翻滾,顏色深的可怕,簡直像水裏翻滾的墨汁。雲層厚的像是變得越來越沉重,給人感覺那些濃雲會難以漂浮而掉下來。馬鄢隆覺得似乎隨時會有一團黑雲從天上撲下來,隨後天穹崩碎。
簡直是地獄。
馬鄢隆有些不安,天氣太反常。羅布泊可是個鬧鬼的地方,無論是官方記載還是傳聞,都有很多人在此突然失蹤。有的多年後找到了骸骨,有的屍骨無存。至於民間傳說那更是恐怖地沒了邊,在各地民間傳說中,這裏簡直浩浩蕩蕩的遍地都是惡魔。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冷不丁嚇了馬鄢隆一跳。馬鄢隆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旅行社”。
“喂?”馬鄢隆按下接聽。
“是馬鄢隆馬導遊嗎?”
“是,請問你是?”
“馬導遊您好!我是中國國旅這次跟您搭檔的德語翻譯,我隻是確認一下電話,知道這是您手機就行。過幾天德國卡塞爾來的那個探險團快開團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禮貌的女聲。
“嗯沒錯,這是我手機,你是德語翻譯哈!合作愉快,我和那些德國客人溝通就靠你了。”馬鄢隆難得的表現出一點點熱情,因為對方的聲音很好聽,還是女的。
馬鄢隆快奔三十了,兜裏大把大把的銀行卡,銀行卡裏大把大把的鈔票。但至今沒有談過對象。大概是因為馬鄢隆比較沉悶,平時表情威嚴地像一頭隱居在深山的怪獸,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馬鄢隆知道自己性格有些獨來獨往,一把年紀沒有對象,馬鄢隆很著急,最近在想辦法培養自己對女性的交往能力。聽到給自己打電話的是個年輕姑娘,馬鄢隆試著讓自己變得熱情起來,別那麼冷冰冰。
“那是您手機號就行,您先忙,有事您就聯係我。”馬鄢隆雖然努力讓自己熱情起來,但對方顯然沒有和馬鄢隆聊一會的興趣。
“好的。”馬鄢隆掛了手機。馬鄢隆沉默地開著車,或許自己的性格真的有些像獨來獨往的野獸,不適合泡妞。
馬鄢隆養成這種沉悶的性格,大概與他的職業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