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瓜苦蒂,天下物無全美。
—《墨子》
入夜已深,天上滿月時不時的被飄過的烏雲遮住,在這無風夜裏,qs縣泗雲河周邊悄無聲息,水麵也如同剛剛打磨的銅鏡鏡麵,毫無波瀾可言。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小縣城裏,這個夜也同往常一樣,平靜而毫無特色。
踏踏踏……岸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這早過了午夜12點的夜裏顯得極不協調。轉眼間,兩道黑色的身影從泗雲河公園中閃出,其中一人懷裏還抱著一個布囊。兩人左右觀望確定無人後,快步來到泗雲橋的橋基處,然後那人便把布囊放在了橋頭,如果此刻有人過去定睛一瞧就會驚訝的發現,那個布囊裏包裹的赫然是一個嬰兒。
“阿諾,這樣確實好嗎?如果咱們那裏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管住自己的嘴,把太子偷偷撫養成人也沒關係的吧?”剛才懷抱布囊的人輕聲說道,不難發現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女子。
“紙裏包不住火,在城裏撫養時間久了總會被有心之人知曉。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稍有不慎玄陰城就要大變天了。城主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要說最難受的,還是城主啊。”被稱作阿諾的黑衣人聳聳肩,聲音充滿了滄桑。
“可是就這樣把太子放到世俗界,真能確保他能夠好好成長嗎?”黑衣女子還是擔憂的問道。
“一切隨緣吧,贏婆婆消耗十載的能力預測到太子近二十年命勢為羸木,步步維艱卻一直能夠成長,雖不能預測具體凶吉,但終究沒有性命之憂。剩下的,聽天由命吧,”黑衣人阿諾說著,揚手一揮,身邊的大地以一個詭異的角度伸出了一張門,“走了!”然後轉身踏入了門中。
黑衣女子盯著嬰兒遲疑了兩秒,最終還是長歎一聲,依依不舍的轉過頭,踏入了門中。隨著她的進入,門的框架逐漸模糊,最終消失在了岸邊。睡夢中的嬰兒仿佛察覺到了親近之人的離去,驟然驚醒,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著些什麼。
在這空無一人的夜裏,嬰兒大概也發現了沒人能夠理他,哼哼了一會就又進入了夢鄉,隻是眼角莫名的淌出了一行清淚,在剛好從烏雲中飄出的滿月的照耀下,仿佛臉上掛著一抹月光。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天際有些泛白,但相對於這種沒有名氣、人口相對稀少的小縣城來說,這個時間依舊是個沒有人活動的時間。
突然,泗雲橋的正中間,出現了一位穿著簡單、白發披散的老婦人。她望著看不到盡頭的泗雲河,沒有言語,卻剛好有一陣微風拂過,寬大的灰衣和及肩的白發隨風擺動,驟然間有一種說不明的蒼涼之感。她就這樣詭異的站在隻有她自己的橋上,就算有人在場,也不會有人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卻大概能猜到她想做什麼。
果然,在將近半個小時的沉寂後,婦人長歎一聲,然後開始翻過橋邊的護欄,動作緩慢卻很流暢,絲毫不顯得愚笨。不難看出這個婦人雖然上了年紀,身體卻格外硬朗。翻過護欄,兩行淚水不經意間滑落婦人滿是皺紋的臉,垂直墜入河中,隱隱約約傳來“滴答”兩聲。婦人依舊沒有說話,僅僅再次長歎一聲過後,雙手鬆開護欄,一頭紮向了泗雲河中。
“撲通!”一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水聲,打破了此時的寧靜。隨著婦人的落水,湖麵炸起了一朵浪花,水波也一圈圈泛開。水中婦人心意已決,沒有絲毫的掙紮,甚至,臉上出現了輕鬆的神色。
然而,落水的聲音驚醒了岸邊繈褓中的嬰兒,他不解的眨了眨大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由於不滿於布囊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掙紮著從布囊裏爬出來,然後爬向聲源出,爬向了——水中。
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進入水中的嬰兒非但沒有沉入水中,反倒是出人意料的浮在水麵上,並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衝向了婦人落水的地方。
此刻的婦人正緩緩下沉,腦海中全是這輩子的往事。開心也好,傷心也罷,所有的一切在生命的盡頭回首之時,真的,是那麼的讓人向往。婦人無奈的睜開眼睛,她所有親人的一同去世,真的讓她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