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他們的手終於握在了一起。幾番寒暄後,賓主拾級進入宅邸。他們的身後響起隆隆雷聲,回身望去,南麵壓過來倘大一片烏雲,要下雨了。

他們在客廳就座。他們微笑著,努力使氣氛溫馨和諧。客廳裏涼風習習,一改正午的悶熱,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江浩關上窗子,立刻沒了過堂風,客廳裏變得暖意融融。

江浩把沏好的茶遞到阿琬的手上,跟著坐了下來。

談話是從先生開始的,“他老人家還健在嗎?”江浩問道。

“早過世了,建國前的一九四八年,死於心肺衰竭綜合症。”阿琬答道。

江浩表示惋惜,“唉,沒能看他老人家一眼,遺憾!”他故作感慨道,“先生葬在哪,趕明兒個去看看他老人家。”

無論真情還是假意,江浩說了,而沈月嬌呢,一個比江浩更早與同安堂建立關係的人,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沒有,對先生的死活表現得漠不關心。

談話是在阿琬和江浩之間進行的,沈月嬌當起了看客,使談話場麵有些冷淡。江浩所希望的熱烈場麵並未出現。沈月嬌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依然不停地往臉上塗抹各種化妝品,並不時指揮保姆幹這幹那。阿嬌冷漠的態度,使阿琬不敢貿然說起自己想說的話。

他們竟無言以對。說什麼呢?說二十年前的分手?還是說眼前的重逢?說失散的無奈?還是說重逢的喜悅?他們發覺,二十年後重逢,他們的身份全變了:阿嬌不再是黃家的養女,阿琬也不再是同安堂的大小姐,那個窮困潦倒的學徒,如今已是執掌五十萬人口官印的地方大員了。更有甚者,一個敏感的、無法改變的事實擺在麵前:江浩是有婦之夫。看著眼前一副家的模樣,再看沈月嬌,那裝束,那神態,儼然一副女主人樣子,更堅定了她關於他們已結婚多年的猜測。

他們三人中的關鍵人物是沈月嬌,一切將取決於她的態度。她若采取主動,這次聚首絕對可以稱之為完美並會皆大歡喜的。不過,她顯得很矜持,並沒有擔當起女主人的責任來。她的矜持令阿琬和江浩都感到很有壓力。

過去的事情已淡忘,或者說不那麼重要了,新的關係還沒有確立。他們要調整心態,主人需還原一個自我,向東家小姐獻些殷勤;而阿琬卻無法回到過去--無論是做她的大小姐,還是麵對遭遇毀滅的那一刻。

“你看,我這皮膚粗糙得很。一天不做麵膜,就像失了水分似的,可做麵膜又太麻煩。”沈月嬌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她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阿琬,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丈夫說,足以讓阿琬看出她有多高傲。

沈月嬌斜睨一眼阿琬,發覺她依舊光彩照人、靚麗無比,“她還是那副美人坯子,一點沒變。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增添了幾分成熟美。”她在心裏嘀咕,“她在鄉下生活二十年,可還這麼光彩照人。這要是在常人,早酒成黃臉婆了。”她不禁歎道。

如此想來,沈月嬌更增添了她先前的擔憂。

她擔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