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婆一麵為阿琬打點行裝,一麵說:“真不該讓你一個人出門,你自小沒離開過家,讓你一個人去怎麼放心?讓阿浦送你去渡口吧。”
阿琬道:“誰也不要送,我又不是小孩子。”
阿婆不允,“走這麼遠的路,不送哪成?”她堅持要阿浦送,被阿琬攔下。
阿婆不知其中端的,便親自去送。她把阿琬送到渡口,送上渡船,揮手告別。阿婆目送她走出好遠,直到不見了蹤影,才依依而回。
阿琬欲擺脫朱茂堂,而朱茂堂卻沒那麼容易擺脫。
暑假裏,他日日想,夜夜盼,一時見不到阿琬就想得慌,心裏像有一隻貓爪子在撓一般,坐臥不安。對阿琬的癡迷,簡直到了欲罷不能的程度。
他去同安堂找阿琬,正趕上阿琬去蘇州看姨媽了。他悻悻而返,感覺像失了一枚金元寶似的不自在。他不想善罷甘休,卻又無計可施。
他冥思苦想好久,忽然一個鬼主意在他心中形成。—— 見不到阿琬,教訓一下阿浦也是好的。—— “讓他知道我的厲害,離阿琬遠點,別找不自在。”
打定主意,他糾集幾個嘍嘍,重返同安堂,躲在遇仙橋下,密切注視阿浦的動向。
阿琬於午後未時到達蘇州,姨媽正在小憩,由女傭喚醒。
“阿琬,”姨媽見了她,驚呼道,“真的是你嗎!好想你呦!快讓我看看,”她扳起阿琬,左端詳右端詳,高興地什麼似的,“長高了,也漂亮了,我們的阿琬真是一副美人坯子,”她不住地誇讚道,把阿琬擁入懷裏。
姨媽住西城區一個僻靜裏弄的一幢宅子裏,姨父常年不在家,姨媽和女傭住一起。姨媽是個知識女性,性情溫和,賢淑雅致,人長得又漂亮,早年在一家公司做高級文員,後聽從丈夫的意見,辭職做了全職太太。
“姨父… …他人呢?”阿琬脫口問道。
“公司外派他到上海駐在,隔一段時間才回來。”姨媽一麵答她,一麵為她拿水果,“先吃點水果,晚飯去外麵吃,給你接風。”
兩人坐下說話。
“你姨夫與人合夥開了家製冷公司,生意很好,就是成天在外忙,很少回來,這不,公司又派他到上海去了,這下更難得回來一趟。”姨媽道,“你阿爸可好?他還那麼操勞嗎?”
阿琬答:“是的。他照例是每天坐堂問診,歇診日還要出外診,夠他累的,勸他也不聽。”阿琬一談起這事,就一腦門子官司。
姨媽站起身,拿了把蒲扇,遞給她,感觸頗深地說道:“姐夫這一輩子不容易,你阿媽早早就沒了,撇下他一個人,把你帶大,開了好大一爿診所,供應家人的吃穿用度及夥計們的工資開銷,什麼也沒耽誤,實屬不易。快說說,同安堂有變化嗎?”姨媽迫不及待問道。
阿琬道:“年初阿爸從夥計中選了一個作徒弟,準備把醫術傳授給他,將來讓他接同安堂的班。”
稍待,姨媽又問:“快畢業了吧?”
阿琬答:“還有一年。”姨媽接著問道:“要考哪所大學,想好了嗎?”阿琬道:“還沒想好,不過聽人說,‘金陵女大’不錯。”姨媽道:“到蘇州來上吧,還可以和我作伴,你姨父一年到頭不在家,我們又沒有孩子,著實孤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