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一般靈巧地鑽過疏朗的竹子，投下斑駁的影子。
晚風輕拂，竹子輕輕搖動，帶動茂密的枝葉，颯颯作響。
窄窄的院落裏，一半是池塘，水麵波光粼粼，浮著幾團黑乎乎的水葫蘆，偶爾能看見一條塘鯴倏忽浮起來，像個受驚嚇的孩子，打了個水花就快速潛入水裏。這是昔日的石灰池，村子粉刷牆壁都要從這裏采集生石灰，加水泡成漿，就能刷出雪白的牆壁。那時圍牆上還長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樹根一條條入虯龍一般從牆上垂落到地上，深深地紮進泥土裏。後來廢棄，方小凡的大哥順勢填平搭了幾個小平房，將失去耕地的母親安頓在這裏，那時方小凡還在上高中。
而另一半的庭院中，一盆枝葉碩大的柚柑占據了大部分的位置，上麵結了幾個同樣碩大的果實，把枝頭壓得低低的。
40瓦的燈泡上落滿灰塵，加上四周破舊的牆壁黑一塊黃一塊的，光線無力地照耀著，隻能勉強看清屋內什物的大致輪廓。母親靜靜地洗著碗筷。
多麼熟悉的畫麵，可仿佛一切都在不經意間流逝，原來那硬朗的身軀早就偷偷地消失，隻留下有些佝僂的背影，那是積年勞累的結果，再強大的人都會被生活的重擔壓垮，方小凡眼角有些濕潤。
在母親刷鍋的間隙，方小凡見機湊了上去，但很快就被母親打發出去擦桌子。
……
蟲聲唧唧，河對岸的鄰居傳來陣陣歡快的笑聲，那是一家人一起看電視的歡樂時光，方小凡安靜地聆聽著母親的絮叨，不時接上幾句。
“凡兒，不要怪你哥，娘沒什麼好抱怨的，俗話說——家在肩膀上，勤勞就餓不死咱娘倆，娘這雙手還能養活自己……”
“娘，我明白這個理，我在外邊從不敢惹事呢，都是老老實實，踏踏實實地做事，辛苦是辛苦了點，但日子實在。”
“對於你娘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這麼多兄弟姐妹，就你念書多了，你懂得比娘多，娘隻擔心你二哥呀，當年那場火把他腦袋燒糊塗了，這些時候，他時不時神誌不清，而腦子一熱他就惹事，雖說有老婆照顧，但有機會你還是要照看一下他。”母親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曉得了，娘。”
“你姐在外邊也不容易，沒啥文化，隻懂幹苦力活，人又笨，容易被人家的甜言蜜語騙到，你有能力時也適當幫扶一下吧……”
“嗯……”
……
明月高懸，啁啾良久的蟲兒也漸漸有氣無力起來，鳴聲時大時小，時遠時近，而銀盤一樣的月亮，一如童年時光那般照耀著南國邊陲這個無名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