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青燕子向南行(八)(1 / 3)

“是小乙哥!”

“小乙哥回來了!”

“是小乙哥麼?怎麼我看著不太像?”

盧員外此話一出,底下頓時亂成了一片,擠在前排的都是附近的街坊,和盧員外家少說也是十幾年的交情。盧員外所說的燕小乙,是盧家的一個家仆,自小無父無母,跟著盧家的後廚長大,隻因無人管束,所以平日裏甚是頑皮。八年前一天,在後院偷爬假山,不慎摔死在了院中。盧家為了怕吃官司麻煩,直接找個地方安葬了,對外就說是走失了。這周圍和小乙相熟的幾個孩子,如今也已長大成人,聽說台上站的就是當年的小乙哥,都恨不得爬上台來仔細看看。

那呂通判聽完盧員外的話,將信將疑,問道:“你果真是盧員外家的燕小乙?”

韓青看台下人的反應,似乎盧家曾經真有這麼一個姓燕的家仆,自己算是歪打正著了,連忙應承道:“小人正是燕小乙,這小乙是員外給小人起的諢名,小人本名是燕青。”

那通判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由燕青替盧府相撲,也無可厚非。”

“大人明鑒,”盧員外馬上接道,“那就請大人主持,李固,咱們回去。”說罷,便和李固下了台。這兩人一走,那邊杜興也不好再在台上站著,低頭和那任原耳語了幾句,便下了台。

待兩邊的人一走,呂通判再定睛看韓青時,隻見韓青皮膚白如雪冰,麵龐秀似女子,穿著一身錦邊月白短衣,頭上不帶頭巾,隻用一條明黃絲帶束著發,腳下蹬一雙薄麵鹿皮靴,背上背著雕弓羽箭,果真是一表人才。當時那呂通判便有了個愛才之意,把燕青叫道跟前,說道:“你看那任原,身長一丈,貌若金剛,好似有千百斤力氣力,你這七尺的瘦弱身材,如何搏的過那麼壯實一個大漢?我看你談吐機靈,抬舉你到衙門裏謀個差事,今日相撲,我替你兩人分了罷。”

“大人此言差矣,”韓青說道,“相撲的有力使力,無力鬥智,非是小人說口,臨機應變,小人不一定輸與那呆漢。”

呂通判看他說的真誠,隻好回身吩咐了幾句,後邊便閃上來一個黑衣公吏,乃是今日相撲的公裁。這人帶著韓青走到前麵,與那任原站在一起,說道:“太原任原,大名燕青,今日在此相撲,拳腳無眼,若有死傷,各無仇怨,你兩個可聽得仔細?”

兩人齊聲應道:“聽著!”那人一揮手,說道:“準備停當!”這邊任原後撤一步,嘴中大喝一聲,甩開架勢,果真如雲裏的金剛,似下凡的天神,台下眾人見了這威勢,齊聲叫喊。燕青在右,不慌不忙,綁起兩條褲腿,將上衫一脫,隨手扔在台下,雙臂舒展,吐了個架勢,台下千萬看客瞬時凝住了神,沒過一會兒,也如海浪般地喝起了彩來。

原來宋遼時,紋身乃是風尚之物,韓青兄弟皮膚俱白,因此母親蕭氏做主,在他們三人身上都紋了花繡。此時韓青一打赤膊,眾人看時,雪白的脊背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爭豔牡丹,如同錦緞上鋪著軟翠,煞是好看。韓青一身雪白健肉,立在那裏,陽光照下來明晃如玉,任原見了,倒是有五分怯他。

涼棚中呂通判見了韓青這般人物,將那公裁叫了回來,說道:“這般一個漢子,俊俏後生,可惜了。你去與他分了這撲。”這公裁領命,走上前來,說道:“漢子,你留了姓名,回府上去,通判大人做主,替你分了這撲,那神鐵你兩家一人一半,莫得爭了。”台下等著看熱鬧的眾人一聽要分撲,齊聲叫喊,韓青就著這陣勢,高聲道:“你好不曉事!你知道是我贏還是輸?”眾人一片哄笑,紛紛應和,那公裁無奈,回頭看了看通判,呂通判也不好執著,隻得點了點頭。那公裁回身,站在正中,一聲喊:“看撲!”隨即撤在了一邊。

公裁一撤,便是開撲了,兩邊頓時鼓噪了起來。任原立在左,韓青立在右,兩人誰也不敢先動一步,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底下漸漸有些不耐煩了起來。那任原是太原人,韓青雖說是遼國燕京人,可他此刻裝作大名燕小乙,底下成千上萬的看客自然是支持本鄉的他。兩人都不動時,底下已經有不少人在催,大多是拿言語撩撥任原,有人喊道:“偌大的個子,打這麼一個小小的男子,偏生不敢上前,好生吃人笑!”一聲喊罷,百聲應和,喊得那任原無比焦躁。他看韓青紋絲不動,腳步一動,開始慢慢地向他的右側逼了過來,

韓青見他先動,也不慌張,任原挪一步,他也動一步,任原向右,他便向右,任原向左,他便向左,兩人圍著擂台邊緣繞了半圈,竟是交換了場地,變成了韓青在左,任原在右。底下鼓噪聲越來越大,嘲笑任原的越來越多,喊得任原恨不得一口吞了韓青。他和韓青對峙了一會兒,心道:“這人怯了我,不敢和我爭鬥。”於是先起了輕慢之心,鬆懈了警覺,故意賣起了破綻。韓青看他門戶大開,眼神飄忽,知道是小瞧了自己,意欲引誘自己來攻,也不著急,就謹守著門戶,毫不莽動。

任原看自己賣出破綻,韓青依舊不動,更是不拿韓青放在眼裏,身子一動,直直地逼了過來。韓青看他上前,暗暗捏好了架勢,準備找準機會,一擊製敵。不料那任原欺近了兩步,突然發難,一掌拍向韓青的麵門,另一隻手直著伸下,就來拿韓青的腰肋,韓青雖說早有準備,卻沒料到那任原手力如此之猛,原本算計的借力打力,扭他雙手之計已是不成,隻好身子一彎,一個地滾,從任原脅下滾了過去,躲開了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