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囚禁(1 / 3)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卻遇打頭風。

彭維靖呆呆的坐著,幾句話不斷在頭腦裏麵盤旋。怎麼偏偏會是我,一件接著一件的倒黴事,馬不停蹄的奔著自己糾纏。幼時家境也算殷實,十幾歲上山習武,習武雖苦,卻也不會苦到讓人絕望,活著感覺不到一絲光亮,死亡還沒有勇氣麵對。

自從下山,黴運不停,是不是真有神故意捉弄自己,或是有一雙看不見的陰謀之手作弄,還是隻是單純的巧合。被欺騙,被重傷,被背叛,被反抗,如今又被囚禁。不到一個月時間,他覺得經曆的變故足比一些人一輩子都多。也痛恨自己無能,不能擊敗沈義傑,反而被之所傷,不能比唐師兄更吸引遊小姐,以至於遊小姐離他而去。

那一晚,最後的記憶,被扼住受傷的手腕,血流不止。雖醒來下體依舊疼痛。不見遊小姐,不見可惡的唐師兄,充滿了秘密的店小二也見不到……

烈日刺痛雙眼,手腕結起了薄薄的痂,血液凝固在手腕如一條醜陋的蚯蚓躺在那兒,從衣物上撕下一條布纏在傷口之上。艱難的支起身體,環視四周,不遠處一座大茅廬,原來到了‘濟世廬’。

“倒也不差”。彭維靖還記得在濟世廬接濟了災民十幾兩銀子。“該去哪?雲鬆門?那麼對待遊小姐,還把遊小姐弄丟了,還有什麼臉麵回去。回家?父親問起來該怎麼回答。”

身無分文,隻有一隻重傷了的手腕,漫無目的走向前方。

“少俠。”一位衣衫破爛,滿口爛牙的髒兮兮的人叫住彭維靖。

“你是?”

“少俠忘了,上次你路過濟世廬,接濟過我,我把銀兩分給了大家,大家都感念少俠的恩慈,都因未能見到少俠一麵而後悔不已。”

“小事兒,費千金而結納賢豪,孰若傾半瓢之粟以濟饑餓;構千楹而招徠賓客,孰若葺數椽之茅以庇孤寒。”

“少俠,樣子為何如此落魄?我等雖無金銀財寶,少俠若有很難處,我們定盡力而為,助少俠渡過難關。”

“小事兒,七月十四那天,我見劉知縣派李大頭,就你們德安地麵上那個無賴,欺負一老實的莊稼人,我氣不過教訓了他們一頓,當夜想為民除害宰了劉知縣。”

“啊!”災民張大嘴巴,一臉驚詫。“少俠好膽量。”

“唉,當夜到了知縣府,遇見了知縣的爪牙,阜通鏢局的三鏢頭沈義傑,與他激戰幾十回合,我傷了手腕,沒能繼續刺殺縣令。”

“那沈爪牙怎麼樣?”

“被我宰了。”彭維靖陰森森惡狠狠的說,羞於承認決鬥失敗的彭維靖撒了一個慌。

“喔!難怪呢,現在外麵都傳開了,阜通鏢局七月十五被劫鏢了,死了三十幾口人,沈鏢頭不見蹤跡,原來是被少俠給結果了。”

“唉,養傷數日,我竟然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彭維靖一臉悲戚之色慶幸自己差點被戳穿謊言。

“是呢,天下最大的鏢局居然讓人劫鏢了,死了那麼多鏢頭。據說啊很可能是裏應外合,這沈義傑現在就是頭號通緝犯。”

“不過不用擔心了,已經被我宰了,看來我應該去請賞。”不甘示弱的吹牛。

“少俠,如今要去往何方。”

“心至之處便為家。”

“我們災民也沒什麼好幫助少俠的,少俠一路多多保重,我們定會為少俠祈福。”

“謝過大家的好意了。”沒等彭維靖開口要東西,對麵就堵住了嘴。

彭維靖告別了災民,沿著大路向北前行,家的方向。為了躲避熾烈陽光,大多數時候走在林間小路裏。聽著鳥兒歡快的叫喚,嗅著林間的芬芳,心傷與手傷漸漸治愈。路邊隨時采摘些野菜野果填補肚子,渴了就捧一汪清澈甘洌的溪水滋潤咽喉。想著家裏美味可口的飯菜,父母慈愛的麵容,雲鬆門的悲傷與路途的疲累撫平了許多。隻不過左手提著的劍還提醒著自己與雲鬆門的關聯。行有幾裏路程,身體乏累難擋,眼前一塊平坦的巨大青石,青石旁,幾棵彎曲的柳樹為青石遮風避陽,用手撫摸石頭,一股冰霜似的寒意襲向身體各處,石頭邊是一汪清澈不見底的泉眼,深不見底,漆黑的洞不知去向何處。彭維靖放下手中劍,脫下身上髒兮兮的短褂,把褂子放進水中,汙漬在潭水裏如煙氤氳開。望著潭水中倒映的臉龐,不由得發出歎息。

“折騰的我都不帥了。”

擰幹短褂披到身上,脫下靴子,在清泉之中泡泡雙腳。

“唔……喔,沁人心腹。爽。”

照著泉水,仔細洗淨自己的麵皮。望著黑漆漆的潭底,不由發出思考。

“會不會冒出個怪物來。把我拉進去。恰好潭底隱居個世外高人,給我一本絕世武林秘籍。學好了秘籍上的功夫,我先閹割唐師兄,再砍死沈義傑,**遊小姐,最後呢把趙二劉知縣當奴隸賣給慎國。哈哈哈”

正在望著潭水愣神,想著自己如何稱霸武林。“邦”,隻覺靈魂出竅,頭部隨著重擊向下走,靈魂卻沒有跟上身體的節奏。

“不好,被人悶棍了。”

仰仗自己多年習武,身體打下的好功底,一擊下來居然沒暈過去。就地一滾,想找到自己的寶劍,寶劍卻不見蹤影。

“為什麼寶劍不會聽人話呢,叫聲名字就飛到手中。”

往前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手中提著一根粗粗的樹枝。男人身體也算粗壯,渾身髒汙,支著一嘴的爛牙望著自己。

“就一個人,拿著根破木棒,就想敲我。雖然我右手有傷,但把你扔進潭中不是什麼難事兒。”彭維靖心想。

彭維靖不做多想,朝著男人衝了過去。男人也不動,站在原地舉起棍子。彭維靖突然感到腳腕一緊,下一刻,天旋地轉,人就倒吊在樹杈上了。

“啊!雜毛狗,你想幹嘛。”除了提著棍子的男人,還有另一個人也從樹叢裏麵竄出來。

“是他吧?初二。”提著棍子的男人對另一個說。

“還能是別人嗎?馬重陽啊,虧你還有個正經名字,交代你這麼點兒事都想不明白。咱倆從濟世廬就跟隨著,怎麼可能看錯人。”

“嘿嘿嘿,不是怕萬一錯了,戚閥鍾又生氣嘛。上次半夜咱倆就夠點背了,沒想到那個趕毛驢車的居然那麼大個兒,挨了他一頓打,戚閥鍾又不給咱倆飯吃。”提著棍子的馬重陽搓著身上的髒泥傻笑道。搓下的泥土,被捏成了一個泥丸,塞進嘴裏大口咀嚼。

“這次不會了,咱倆就坐在下麵,等他餓的沒勁兒了,再放下來,到時候想牽著去哪就去哪兒了。”

“都怪你,把他掛那麼高,想再給他幾悶棍,都打不到了。”

“重陽啊,少吃點兒身上的灰兒,腦子真會吃出問題的。掛高了,鬆開繩子,放下一點就可以了嘛。”

初二解開樹上的繩扣,把彭維靖放下一點點,棍子剛剛可以打到的距離。

馬重陽又是幾棍子,一直叫罵不斷的彭維靖終於失去了直覺。

馬重陽和初二綁住彭維靖手腳在地上拖著。

再次蘇醒,彭維靖被綁在了一間破屋裏麵。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卻遇打頭風。幾句話不斷在頭腦裏麵盤旋。雖難以置信會如此倒黴,但倒黴的事兒多了,也就沒什麼難以置信了。他們想幹嘛,莫非又是劉知縣的爪牙,或者是因為我吹牛說殺了沈義傑,他們是替沈義傑複仇的。一路拖行,繩索有些磨爛了,手腕上的紗布,滿是汙跡,血液又開始滲出。

“不管他們做什麼,我總要逃出去,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裏。”

忍著手腕處的巨大疼痛,開始在地上磨繩索。

“這倆劫道的真腦子不好使,也不檢查檢查繩扣。”磨開繩扣的彭維靖不由得嘲笑起來。

解開腳腕上的繩子,站起身子,端詳四周,茅屋四處漏風,通風雖通暢,卻難掩屋內的臭味,茅屋的一角,一堆堆森森白骨在恫嚇看見他們的人。走到邊上,一陣鑽臭風鑽進了彭維靖的鼻腔,掩住鼻子,撥開隱藏在白色骨頭上的白色蛆卵,拿起骨頭仔細把玩,不由汗毛根根豎立,不是動物骨頭,而是人的大腿骨,圓圓股骨頭斜支在股骨頸上,經過股頸連接著平滑圓潤的大轉子,一段直直的股骨體,最後是兩個圓圓的小頭,在雲鬆門上人體骨骼課時,沒有認真聽課,彭維靖已記不起兩處小頭的名字了。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人骨,細細觀看,骨頭上還依稀可見人的齒痕,整齊平整的門牙印,有些尖銳凹陷的犬齒印。

“不隻是劫道,他們還吃人?”腹中嘔吐的衝動被強壓下去。想想劫道的兩個傻子的相貌更覺陰森可怖。彭維靖小心翼翼的走出茅廬。茅廬旁邊是一座巨大茅草棚。

“濟世廬。媽的,又回來了。要不要等劫道的回來,教訓他們一頓再走,不行,聽兩人的談話像是經常劫道的,還有個老大,萬一人多勢眾怎麼辦。但我有恩與濟世廬啊,一呼百應,災民們還不幫我?不行,都是濟世廬附近的災民,萬一都是一夥的呢。更重要的是,在被捉住,葬身人腹。想一下,渾身都冷汗外竄。”內心糾結過後,彭維靖打定主意,自己要快些逃走。

彭維靖輕輕的離開茅廬,向遠離濟世廬的林間走去。幾日以來的疲憊,困倦侵襲著彭維靖,想跑卻跑不起來。踩著草叢,小步慢行。濟世廬的方向,傳來了喧囂的嘈雜聲。

“我得快些了,應該是被人發現我逃跑了。”

扯開步子,大步流星的飛馳,危機時刻,分泌旺盛的腎上腺素激發出他內在的潛力。正跑著,腳下踩到了東西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東西。這是一片屎地,各種顏色,黑黃綠紅在草叢裏若點點花朵。不由得一陣惡心,雖是雷區,但也沒時間作嘔了。爬起來,光著腳,踩著黏糊糊的小可愛們繼續前進。趟過屎地不遠,就是一條筆直的大道了。後麵嘈雜的聲音也漸行漸近。

“劫道的人也離我不遠了,再這麼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了。”

不遠處,一陣陣巨大的煙塵,有騎馬的人經過。

“我去求這位騎馬的人幫幫忙。”

彭維靖衝到道路中央,擋住了騎士的去路,看準時機,抓住了韁繩,馬直立起身子,撲騰著馬蹄,馬蹄鐵隨時會砸在彭維靖的身上,掀起的風帶著馬匹特有的臭味。放棄了無用的尊嚴跪在了地上。俠客的榮耀,作為武林人士的威嚴都比不過後麵追擊者帶來的恐懼。活著比這一切都要更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