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三少爺的_賤大結局(1 / 3)

不知道在街頭遊蕩了多久,看著累得幾乎奄奄一息的曹飛,我突然間有些內疚,於是我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快速坐了進去,然後回頭對曹飛說:“曹飛,謝謝你陪了我一晚上,我想自己靜一靜,你自己回去吧。”

曹飛正想發火,我已經讓出租車師傅開車了。

出租車司機頭也沒回地問我去哪,我說不知道,他頓時回頭怒視我,在我差點要被趕下車的時候,我把我們學校的地址告訴了他。

冬日的校園更顯空曠,冷風一吹,感覺自己像根冰棍一樣,可是我又不覺得自己冷,仿佛胸口揣著的那顆心髒已經不會跳動了似的。

我坐在看台上,開始細細回想跟沈晨容的第一次見麵。

現在想來,原來每一次偶然的背後都有另一層我們當時並不知道的深意,就好比深埋在深海下的真相,當時我們覺察不到,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總有一天,會有狂風卷起巨浪將真相翻滾到眼前,直接拍在我們的腦門上,拍得我們暈頭轉向、奄奄一息。

崔遙遠說得很對,我並不是一個漂亮到可以讓人過目不忘的女生,沈晨容壓根就不可能會注意到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他就知道我爸的事情,再加上後來的刻意接近,還有故意討我媽歡心,這些種種的一切加在一起,我這才發現沈晨容的城府真的深到可怕。

想到沈晨容,我還是很沒出息地捧著臉哭了。

十年,夢一場,美夢開頭,惡夢結束,老天爺待我不薄。曾經我以為與沈晨容的相識是自己上輩子乃至上上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積來的福分,現在一想,如果能讓我爸好好活著,別說我的生命中沒有沈晨容這麼個人,哪怕是讓我斷手斷腳,隻能活到四十歲,我也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有我爸的陪伴。

過了午夜十二點,像幻覺似的,原本今天應該對我掏出戒指的男人竟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像第一次見我後爸時那樣,西裝筆挺,係著領帶,雖然帥到慘絕人寰,可卻正式得有些讓人想發笑,隻不過,此時卻打死我都笑不出。

“任蕾,對不起,”沈晨容看著我,“我竟然還是聽曹飛說了我才知道你心情不好就會來這裏。”

我抹掉眼角的眼淚,扯出笑容很平靜地問:“沈晨容,我今天是打算跟我求婚的嗎?”

沈晨容沒有說話,而是脫掉西裝披在了我的身上,並替我拉緊衣襟。我低頭,伸手插進他西裝的口袋,清楚摸到一個小小的盒子,我想,我知道那裏裝的是什麼。

心髒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疼得直不起腰。

我說:“沈晨容,你千萬不要得意。第二次見你的時候,我壓根就想不起來你了,你是長得還不錯,可是,如果不是你瘋狂追求我,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沈晨容隻是看著我,眼神很溫柔,溫柔到我都不太敢跟他對視。

“可是後來,一直到此時此刻,沈晨容,我都非常想跟你在一起,真的,為了今天,我甚至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閉上眼睛全都是你,你會說什麼,做什麼,戒指長什麼樣子,我會不會哭?我反複反複地想,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想到是今天這個樣子。”說完,我伸手擅自從他外衣口袋裏掏出那個燙手一般的小盒,“這……是給我的是嗎?”

沈晨容依然沉默著。

“我真的想打開看一看,”我看著盒子,認真地說,“可是,我不敢,我怕如果我太喜歡會舍不得還給你。”

說完,我還是哭了。

沈晨容抬手替我擦眼淚,我伸手擋開,然後握住他的手,將那個小盒塞進他的手心,“就這樣吧,我走了。”

我將衣服脫下來還給他,走下台階。

短短幾個台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去的,片刻之後,沈晨容追了上來,拉住了我的胳膊,“任蕾,這是我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麼做,你教我好不好?”

我搖頭,“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不會再見你們家的任何人,我也不知道怎麼見你。”

沈晨容正想說話,手機響了起來,我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我媽,我摁掉重新將它裝回了兜裏。

這時,沈晨容的手指像是陷進了我的手臂那麼用力,“任蕾,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當時混亂的情形你是記得的,到底手術室裏發生了什麼,隻有我爸自己最清楚。當然了,爺爺他們隱瞞了下來也是事實,所以我不會為他們說任何一句話。是的,在安全通道裏,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我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當時,我在人群中看到萍姨在哭,可你沒有,你一滴眼淚都沒掉,後來萍姨昏倒被送去搶救的時候,我看著你進安全門的,我在外頭聽到你一個人坐在裏麵哭,不知道為什麼,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那天晚上的畫麵開始在我腦海中回放,耳邊仿佛又回蕩起我媽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爸一臉平和地躺在病床上,他像是從未經曆過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又平靜。醫生拉起白色的布蓋在了他的臉上,我記得我撲過去拉住沈晨容爸爸的手,“叔叔,您再等等好嗎?說不準我爸一會兒會醒過來的,求求您了,就等一小會兒,就一會兒……”

我爸終究沒有醒來,他將頭一天晚上跟我的約定都忘記了,就這麼永遠地睡著了。

我狠狠地擦掉眼淚,“沈晨容,我不會原諒他們的。”

說完,我轉身跑了。其實,我頂不喜歡哭的,從我爸去世之後,我一直壓抑著的淚水,似乎在今晚決堤了,我如何努力都控製不住它們在我臉頰肆意洶湧。

我想到許菁菁總掛在嘴邊的話,她說,眼淚是賤人,我們得學會遠離它。

我一直很聽許菁菁的話,可是今晚,這個賤人時刻不離我左右,我想砍死它卻無從下手。原來兜兜轉轉之後,什麼我都沒有擁有,而失去的卻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擦幹臉頰上的淚痕,我徘徊了許久才故作輕鬆地推開了家門。

剛走進院子,我就看見我後爸急忙迎了出來。

我已經做好被盤問的打算,誰知我後爸竟然將我拉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我後爸才開口:“我剛剛偷偷給你媽吃了顆安眠藥,這才睡下。”

“我媽怎麼了?”我緊張地問。

後爸低下頭,半晌才抬頭說:“蕾蕾,晚上你媽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可能不小心摁了接聽健你自己也不知道,然後……你跟小沈說的話,她……她全都聽見了。”

“什麼?!”我忍不住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壓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蕾蕾,你別急,她已經哭鬧了一個晚上了,這才剛剛睡著,本來她還要到沈家理論去,我這是硬把她摁下來,我就是想等你回來商量商量怎麼辦呢?”

我閉上眼睛後退再後退,直到靠到牆壁,才勉強站穩。

這一夜太過漫長。

我跟後爸坐在沙發的兩頭,沒有人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聽著我家客廳那台老式的笨鍾滴答滴答地走著,仿佛每一秒都在無形中拉長了許多。

我想到這些年沈晨容爸爸對我的各種各樣的好,他甚至在我媽出國之後,特意去我的大學看望我,而且逢年過節必定吩咐沈晨容叫我過去吃飯。

一直以來,我非常尊敬這位身居要位卻又平易近人的長輩。原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他或許隻是內疚罷了。

我還記得有一回沈晨容忙不過來讓我替他送份資料給他爸爸,當時,他寬敞的辦公室裏掛著一塊碩大的牌匾,上麵四個大字:仁心仁術。

我一直以為他是一位好醫生,不止,我甚至以為全天下的醫生全都是好醫生。

突然間,我仿佛明白了沈晨容這個醫學世家的子孫為什麼不願意當醫生。

沈晨容也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醫院並不隻是給人帶來希望,有的時候還有痛苦跟死亡。

他真的說的一點都沒錯,隻不過,我懂得有點晚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媽沒有醒,手機上有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在閃爍。

我摁了接聽鍵,電話裏,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任蕾,我是沈叔叔,你方便出來一趟麼?叔叔有點話想跟你說。”對方的聲音溫厚平和,完全就是慈祥的長者。

我有點麻木地點頭,嘴上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依舊穿著頭一天晚上那件髒不拉幾的衣服,出了門我才發現外頭正飄著細雨。拉開我家的院門,卻發現沈晨容的爸媽肩並肩地站在外頭,而沈晨容的媽媽手裏仍然柱著拐杖。

外頭很冷,我們的呼吸在眼前瞬間變成了一團白霧,這讓我有點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我一臉木然地出門右轉向前走,沈晨容的爸爸扶著沈晨容的媽媽動作緩慢地跟了上來。

走到了百米開外,我才停下腳步,轉回頭看著這對平日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中年夫婦,這時我才發覺,他們鬢角已經染上風霜,尤其是沈晨容的爸爸,一夜之間像是蒼老了許多。

我麵無表情地說:“我媽在睡覺,我不想吵醒她。”

“小蕾,對不起。”說完,沈晨容的爸爸在我眼前彎下向來都挺直的後背。

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個比我爸還大上幾歲的中年男人,我的心平靜得像湖麵一樣,“您是要說對不起的,隻是,你現在才說是什麼意思?讓我不要聲張?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記?是嗎?其實不用這樣的,我們小老百姓本來就惹不起你們,死了活了,跟你們也沒什麼關係,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任蕾……”這時沈晨容的媽媽也開了口,“這事最大責任是我,那天晚上,事故很嚴重,傷者不停地送到醫院,你沈叔叔不吃不喝已經忙了十多個小時,後來你爸爸的手術他堅持做到了一半,體力不支差點昏倒,就換成了另一名醫生接手,那個醫生是晨容爺爺的學生,從農村出來的孩子,家裏砸鍋賣鐵供出一個大夫真的不容易,當然了,也不能說你沈叔叔一點責任都沒有……我知道現在解釋這些真的很多餘,可是當時,是我,是我跟晨容的爺爺還有外公攔了下來,晨容爸爸當時剛調任,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任蕾,我們真的對不起你家。還有之前,我一直針對你,並不是我不喜歡你,是因為當時遙遠的爸爸也在醫院,我就是想著如果老三能跟遙遠在一起,那麼這件事情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來。這些年,你叔叔其實真的一直活在內疚當中……”

“你不要再說了,你讓我跟任蕾說。”沈晨容的爸爸打斷了自己的妻子,然後,他看向我,“任蕾,我知道,你也肯定不會原諒我,所以今天我來並不是來求得你的原諒。叔叔想跟你說,這件事情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可現在我一點兒也不想逃避了,你該追究就追究,你要怎麼樣都可以,叔叔絕不會再逃避或者推卸責任,今天,叔叔真的隻是單純想跟你說一起對不起,雖然遲了許多年,但是,這始終是我欠你們家的。真的對不起。”

時間仿佛凝結,冷眼瞧著眼前的中年人低頭在我眼前,我始終沒有開口。不管我爸的生命是在誰的手術刀下結束,他們的刻意隱瞞都是不可饒恕的。所以,寬恕,我想,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他一句“對不起”什麼都換不回,我爸不會睜開眼睛,更不會回到我身邊。

隻是,我不原諒也並不代表我會一直追究下去。

追究下去的結果是什麼?賠我們一些錢?我想我不需要那些拿我爸生命換回來的錢,我媽也一樣。

“仁心仁術?全是騙人的。我不會接受您的道歉,我要讓您內疚一生。”我冷笑,“不過,我也跟你們保證,我不會去跟你們吵鬧,也不會追究,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你們這些人。我爸怎麼樣都回不來了,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小老百姓的生活。”

說完,我轉身往家的方向走,沈晨容媽媽小聲地問:“任蕾,你跟老三……”

聽到她提起沈晨容,我飛快走了幾步,然後衝進院子狠狠地關上了門。

我知道我不應該怨恨沈晨容,他跟這事情沒有任何的關係,而且我愛他,愛他愛得要死,愛他愛得發狂,可是無論我怎麼瘋狂地愛他,我都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也更不可能再去麵對他的家人。

我想,我跟他隻能走到這裏了。

閉上眼睛,剛好有淚落在嘴角,又苦又澀。

還沒待我擦幹眼淚,便聽到屋裏有摔東西的聲音傳來,我抹掉眼淚往屋裏衝。隻見我媽蓬頭垢麵地拿起台燈又摔在了起上,“張傳富,你給我聽著,你要是再攔著我,我跟你拚命!”說完,她看到了我,連忙說,“蕾蕾,你來得正好,你跟我一起去沈家,我要讓他給你爸爸償命!”

我慢慢靠過去,“媽,你先放下東西好不好?”

我媽胸口劇烈起伏著,“蕾蕾,乖孩子,快,快跟你後爸說,讓他別攔著我。”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媽,我不打算再追究了。”

“什麼?”我媽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爸在醫院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你這個做女兒的就不管了?你就讓他這麼不明不白地死?”

我搖頭,淚水滾落,“媽,找與不找,我爸能回來嗎?”

“那也不行!”我媽聲音提高,“那就讓他們逍遙快活?我跟你爸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沒人性的丫頭?是不是因為那小子?你一定是因為那小子,你就是想跟那小子在一起,所以,你就不追究,然後你還打算跟他們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一輩子,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我後爸靠了過去,“秀萍,你別這樣說孩子,你怎麼什麼難聽話都說呢?”

我媽頓時就急了,眼睛通紅地向我奔了過來,用力地抓著我的衣襟,“你就為了跟那小子一起,你就什麼都不管了是不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根本不配做你爸的女兒!”

從昨天到現在滴水未進的我被我媽這麼一搖晃,眼前頓時冒出了許多五顏六色的星星,最後,我摁著我媽的手一直不停地重複:“媽,您聽我說,聽我說好不好?求您了,聽我說……”

我媽壓根就不聽我說,一直歇斯底裏地叫喊著。

清脆的耳光聲傳來,直到臉上有火辣辣的感覺,我這才意識到挨打的人是自己。不知道我媽的力氣為什麼能這麼大,我轉了個圈倒在了沙發上。

這是我從小到大,頭一回挨揍。

由於挨揍經驗不足,所以我有點懵住了,後爸也呆住了。我媽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茫然地重重坐在沙發上。

悶死人般的寧靜,片刻之後,我媽捧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我試探性地靠過去將我媽摟在了懷裏,我媽沒反抗,隻是哭得更大聲了,“蕾蕾,媽媽心疼你爸啊,真的心疼,他為我們倆個操勞一輩子啊,我還沒學會怎麼對他好,他就走了啊,走了也就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啊。你說他一輩子好脾氣,臨走了卻想起來跟我們使壞了,一句話沒留地就走了,他就是故意使著壞讓我們心裏難過,想著他一輩子,蕾蕾啊,你說你爸他多壞啊。蕾蕾啊,媽心裏難受啊,你知道嗎?”

我哭著點頭,“知道,媽,我全都知道。”

我媽斷斷續續,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我晚晚都夢見你爸說想我啊,想你啊,天天晚上都說啊,我經常閉上眼睛,他就在對我笑,他根本就舍不得離開我們,蕾蕾你知道嗎?”

我拚命點頭,“知道,我全知道。媽,我不追究不是因為我想跟沈晨容在一起,這一回,我真的不跟他在一起了,我聽你的話,我陪著你,我跟你走,我跟你還有後爸一起走,以後,我永遠陪著你。”

我媽後來哭到累極睡了過去,我跟後爸一起將她扶回床上。

屋子裏一片狼藉,我卷起袖子開始一點一點地收拾,怕把我媽吵醒,我動作很輕很輕。

後爸小聲說:“蕾蕾,你一晚上沒睡了,去睡會兒吧,我來收拾。”

我搖頭,“我沒事,不用您。”

後爸看我固執地握著掃把,便也由著我去了,“那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的吧?”

我很費力才扯出一絲笑容,“不用了,後爸,我一點都不餓,您也折騰了一晚上,進屋歇會吧。”

後爸歎了口氣,開始跟我一起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等我們將客廳收拾好之後,我對後爸說:“後爸,那我回房間睡一會兒啊。”

後爸露出關切的表情,“蕾蕾啊,你沒事吧?”

我搖頭,盡量保持著輕鬆的語氣,“沒事,真的沒事。”

說完,我回屋關上了門,正好看到床頭櫃上擺著我們一家三口的合照,我伸手拿過來擦掉上麵的灰塵。然後,我發現自己的眼淚滴在了上頭,我擦掉,又一滴落在上頭,我不停地擦,可是總有眼淚源源不斷地落在上麵。最後,我抱著照片蜷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