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漆黑的夜,無星無月,唯有火把的光映照著天幕,顯得分外陰森。
那雙握著火把的手纖細白皙,塗著紅色的蔻丹,映上那一身紅的華服,仿佛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娘娘。”一旁的宮女似乎被這灼熱燙到了,有些怯怯地開口,似乎在提醒著時間。
紅衣的女人並未回答,隻是揚了揚下顎,旋即將火把交給了一旁的侍女,轉過身往宮闕外走去。
她身後,燃起熊熊的火焰。炙熱的、洪水猛獸一般的火,籠罩住了繁華的宮殿,也囚住了那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一片橙紅點亮了這一片的天空,映著女人蒼白的麵容,倒是泛起一抹妖冶的紅暈來。
站在宮闕門外的男人神色冷漠,見她出來,目光隻是輕輕一瞥,旋即抱拳行禮,“阮貴妃。”
“沈將軍。”女人朝他點點頭,邁開步子就要走。卻又被叫住了,隻是這一次,這一聲喚,讓她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小文。”身後的男人喚道。
阮小文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但她還是維持著自己的姿態,半轉過身看著他,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彎彎的嘴角掛著嘲弄,試圖掩蓋心底最後的一絲不舍。
“沒想到你真的殺了她。”沈默隱的言語裏有種難以置信。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想不到的?”阮小文慢慢走到他的麵前,咫尺的距離,偏又仿若隔了天涯。
從你放開手的那一天起,沒有什麼,是我想不到的。
“沈將軍,時候不早了,本宮不奉陪了。”阮小文收起目光,轉過身徑自離開了。
背後,還有火的灼熱殘留著。
火焰,就這般燃燒著吧。這是你欠下的,憐姨的、如姐的、青玲的……你都要還。
阮小文深吸一口氣,忍住了眼中的淚,這是她身體裏唯一的溫暖,她怎能讓它也離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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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阮小文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衣服,將一支碧玉簪鄭重其事地放進了一個小巧的錦囊,收進了衣袖。
來接她的馬車早已等候在客棧外。阮小文同蓮蕊等人匆匆告別之後就獨自登上了馬車。
不久前的一場火還在阮小文的腦海裏盤旋著,養育了她十五年的憐姨就這麼葬身火海,什麼都未曾留下,連自己母親一手經營的落紅館都化作了灰燼。阮小文登時隻剩下了手中這一支被當做了抵押品的碧玉簪,翠綠的簪子上包裹了一層突兀的銀皮,鏤著芍藥的花樣。
“姑娘,請下車。”沒過多久,車夫的聲音就傳了來,阮小文聞言應了一聲,挽著包裹,掀起門簾塌下了馬車,接應的宮女早已等候在宮門口,隻朝她點了點頭就徑自往裏走。
“我叫寄奴,是趙貴妃的主事大宮女。”寄奴自我介紹道,隨即話鋒一轉,開始介紹起來,“皇宮分為內外兩廷,外廷,是陛下上朝和歇息的地方,內廷,是各位妃嬪娘娘們住的地方,我們此刻走的這條路名為星河,是聯通內外兩處的主要路徑。”她一邊走著,一邊耐心向阮小文解釋,“你來宮裏是服侍趙貴妃的,所以一般隻需在內廷就好,外廷能不去還是別去。宮中人多嘴雜,外廷又有官員大人們來來往往,引出什麼非議對你,對娘娘,都不好。”
阮小文低著頭認真聽著,猛然間前麵的寄奴停下了腳步,她一時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撞上了寄奴的右臂,“哎喲。”
“奴婢拜見沈將軍。”寄奴朝沈默隱行了個禮。阮小文揉揉被撞到的鼻子,剛一抬頭,就看到一名身形挺拔俊朗的男人站在自己麵前。隻見他眉眼細長,神色溫和而疏遠。薄的嘴唇緊緊抿著,好似對誰都冷漠無情,偏生那無情到了嘴角又朝上微微揚起,成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看到了認識的人,阮小文心裏對這偌大皇宮的緊張消除了不少,剛想要打招呼,卻對上他淡漠而疏遠的目光,心中不禁一怔,呆在了原地。寄奴見狀忙又屈了屈膝,“沈將軍,這宮女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望將軍勿怪罪。”
“無礙,”沈默隱聞言擺擺手,“耐心教導就是了。”說完,他的目光在阮小文身上輕輕一掃,隨即轉身走開了去。
“小文。”見沈默隱走了,寄奴這才鬆了一口氣,旋即回過身看著阮小文,語氣變得嚴厲了不少,“你是怎麼一回事?看上去挺伶俐的,怎麼連看到沈將軍要行禮都不知道?”
“我……”
“好了別說了,”寄奴打斷道,“就算你不識得沈將軍,我已經先行禮了,你難道不會依樣畫葫蘆?”
阮小文百口莫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低下了頭,“姐姐說的對,是小文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