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江湖上沒有是非的地方就是海角天涯。也有人說江湖上能斬斷一切恩怨的地方就是海角天涯。
海角天涯在哪裏?
在無數江湖人遙遠的夢想裏?不,它在人們的心裏。
黃昏。
小三子趴在陳舊的窗邊,看著遙遠的那一朵火紅的晚霞,眼裏透著迷茫。
好久沒有人來了,天涯海角,似乎真的存在那麼遙遠距離。
桃木的桌椅被擦的發光發亮,古老的雕花閣窗透著滄桑。
那塊用草書書寫著“海角天涯”的牌匾仿佛跟這遲暮的晚霞一樣古老。
這是一間客棧,小小的客棧。
客棧門口放著一個巨大的木桶,木桶裏麵空空如也。小三子甩甩搭在肩上的抹布,又開始擦起桌椅來,盡管桌椅都已光亮如新,可是他還是不厭其煩。
每一張桌椅他都擦得很慢,也很仔細,他的人就像那塊抹布一樣,透著細膩,透著詭異。
沒有人的客棧,不偷懶的店小二。
因為這裏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這裏的酒並不比外邊好,菜也沒有任何特色,米飯還一樣的米飯,但這裏就是不一樣,你花多少錢都吃不了這裏的飯,喝不了這裏的酒。
除非你有天涯令。
所謂天涯令,就是不管你有什麼樣的仇恨,糾纏多大的恩怨,隻要你進了海角天涯,隻要你人在海角天涯,任何人都不能為難你。
這樣的狂妄當然會惹來眾怒,江湖人就是不信邪。曾經有人來過海角天涯,他說他叫歐陽鋒,後來他真的瘋了。
因為他想拆海角天涯的那塊匾。
傳說海角天涯的老板是江湖數十年前的神話,四條眉毛。
四眉就是藏劍四眉,大臧劍的主人。
後來人們深信了,在海角天涯,能了斷一切恩怨是非,無論你做過多大的錯事,犯了多大的罪惡,隻要你進了海角天涯,就與世無爭了。這不是習慣,像習慣了打雷要下雨一樣,而是因為一個人,四天眉毛陸小鳳。
在江湖難免有恩怨,入江湖難免有情仇,所以人們開始苦苦尋找天涯令的蹤跡。
窗外仿佛有風吹過,古老的雕花閣窗發著吱吱的**,美妙的聲音在這黃昏中,像情婦最美的歌謠。
門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
一個落魄的窮酸書生,麵色蒼白,眼神卻透著無比的堅毅。
這樣一個年輕人,或許已走了很遠的路。他的腰間別著劍,手裏拿著蕭,一雙青色的長靴都已磨破,烏黑的腳趾踏在青石的街道上,這樣子看上去很是滑稽,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會笑,可是他絕沒有笑,他既嚴肅又認真地看著這間小小的客棧,這間號稱江湖最遠的客棧。
現在街上並沒有人,或許說海角天涯的門前這條街道一直都沒有人。
再遠的地方,總有人會走到,再難走的路,也總有人能走過。
他冷鋒,他的人和他的名一樣,讓人發冷。尤其是那雙猶如野獸般饑餓的眼神。小三子已經看見了他,他隻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又繼續擦著他的桌子,他擦得依舊很慢,比之前更慢了,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天邊那輪火紅的落日仿佛已經歸去,或許它歸去的地方才叫天涯。
冷鋒已經向客棧走了過去,向著那個巨大的木桶走了過去。
他走路的姿勢非常怪異,左腳向前邁動一步右腳才跟上,每次都是先提起左腳再拖著右腳,別人能走兩步的他隻能走一步。
而這樣的人,成為跛子。
走到木桶前他停了下來,他突然把手裏的蕭別到了腰上,而別在腰上的劍卻被他緊握在手裏。他緊緊盯著那一人高的木桶,似乎在做什麼抉擇?
他的劍也並不是什麼名劍,隻是一把普通的鐵劍,而這把劍卻陪伴他走過了最漫長的路。
“啪”
劍已被他扔進了木桶。那雙已經磨破的長靴已經被他脫下,他就這樣赤著雙腳,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海角天涯。在任何地方,有客棧就有店小二,有店小二就客人,有客人有需要。
而店小二就是被需要的人。
可是當冷鋒走進這間海角天涯時,小三子並沒有去問他需要什麼,他仍舊擦拭著他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