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一節寧靜(1 / 3)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這句話一直在耶律光的腦海裏回響,揮之不去。

幾天裏耶律光看盡破壞,卡西姆一進修道院,下達的第一道命令是“殺光修道院中的所有異教徒,無論男女老少,降兵俘虜,一個不留。”屠殺,雖然殘暴,在戰爭期間卻屢見不鮮,不管在中土,還是四夷,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這種罪惡在各種名義之下進行著。而卡西姆次日的第二道命令則更加令人失望,“燒光修道院中所有圖書。”見左右疑惑,卡西姆解釋道:“這些書若是違背《古蘭經》教義,合該被毀,若是契合教義,那麼單看《古蘭經》即可,留之何用。”於是一群一生中可能隻讀過《古蘭經》的兵士被煽動起來,燒光了他們從未見識過的知識與文化。目睹這一切,耶律光唯有惋惜。

幾天裏耶律光遭盡白眼,進入修道院的諸將中,不喜歡珊露佐德的人,罵他是姘頭;而覬覦珊露佐德的人,又埋怨珊露佐德死在耶律光身邊,更是視他為懦夫。隻因為耶律光是異鄉人,是外邦人,人們接觸自己不熟悉的人物,看見一點點不如己意的地方,都會肆意放大,享受著廉價的精神勝利。而為珊露佐德之死真正哀痛的人,微乎其微。

而阿依莎公主就真心為珊露佐德之死感到傷痛,雖然珊露佐德曾經背叛她。

這日耶律光呆坐房間之中,忽聽敲門聲,意懶心慵地道了句“進來”。隨著房門打開,耶律光既驚且喜,多日來的百無聊賴一掃而光。隻見來人頭罩薄紗,一雙眼睛有如藍寶石般閃耀,身著白裙,勾勒出妙曼身材,儀態端莊優雅,又頗含英氣,不容輕侮,正是阿依莎公主。

隨著公主走近,香氣襲人,耶律光如癡如醉,喃喃自語道“阿蕾特”。

阿依莎公主溫婉一笑,叫了一聲“李將軍”。

耶律光這才回過神來,心中大慚,忙起身作揖,將頭深埋,欲遮掩窘態。

阿依莎公主天生美豔,從小見慣男人追捧,也就未覺得耶律光失禮。

耶律光急忙引公主入座,自己在公主麵前再次行禮,道:“李某為虎作倀,致使卡西姆政變得逞,李某如今願赴湯蹈火,協助公主殿下,以求心安。”

阿依莎公主見耶律光坦蕩,反而有些局促,忙吩咐耶律光免禮,笑道:“李將軍勿須自責。那日米海爾老將軍與李將軍切磋武藝之後,已將實情與我稟告,我們才知道李將軍原來也是受製於卡西姆。卡西姆野心頗大,謀劃已久,縱使沒有李將軍誤打誤撞,也會想方設法奪權的。倒是於今珊露佐德慘死,不知李將軍有何感受,阿依莎也是為此特來與李將軍聊聊天的。”

耶律光見公主話不說滿,猜不透公主對於珊露佐德的態度,究竟是因其背叛而痛恨還是念其多年服侍而惋惜。隻是一想到珊露佐德之死,當時的悲憤之情又湧上心頭,遂不打算迎合公主,隻是將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說出。珊露佐德本性不壞,隻是正值青春,欲求頗多,被卡西姆利用,帶上邪路,自己本能夠引珊露佐德走上正途,況且珊露佐德對自己頗為用情,自己更應該對其負責,恰在此時珊露佐德慘死人手,豈不痛心。

公主聞罷再也強忍不住,神色悲戚,兩行清淚不自覺地滑落。

珊露佐德本是安息地區大戶商賈之女,後來家道中落,少女時期就被其父送入伍麥葉宮廷,希望能夠獲得哈裏發臨幸,不曾想入宮後與公主相當投契,遂成為了公主的貼身侍女。兩人從承平到喪亂一路走來,也有數個年頭了。

耶律光聽著阿依莎公主講述兩人過往的點點滴滴,發覺公主並非高高在上,而是至情至性之人。美麗,勇敢,真摯,耶律光感覺自己愛上了阿依莎。

耶律光直直盯著阿依莎,大腦一片空白,遊牧民族的血氣翻滾而出,突然激動得說道:“我要為你殺了卡西姆,奪回軍權。”

阿依莎公主一個激靈,從來沒有一個男子對她說過我要為你怎樣怎樣之語。易卜拉欣雖然也迷戀公主,但是見公主從不談兒女私情,大有故國未複何以為家之意,所以也頗為壓抑自己,哪敢如此。阿依莎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氣氛尷尬。耶律光也意識到剛才失態,立即起拜。

公主並不扶起耶律光,故意正色道:“李將軍莫再妄言。卡西姆身手不亞於米海爾,麾下四十大盜又都是親自訓練的精英,個個都能教易卜拉欣占不到便宜。不可輕易涉險。”

耶律光隻得恭敬答道:“是!”

阿依莎公主顯然不知所措,不願再留,急抽身離去。

“李將軍節哀順變,好好歇息,阿依莎告辭了。”公主不待耶律光相送就衝出門去,活像慌張的小鹿,獨留下悵然的耶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