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春愁待酒澆。時在三月,地屬雲城,正桃花初開時節,恰落了一場雨。
這是大周境內一座尋常的城,城內有家尋常的酒館,酒館裏有位尋常的少年。
尋常的少年其實是有點清俊的,但許是清的不足,俊的有限,所以一眼看上去,終究是尋常。
更尋常的是酒館老板顧老六,尋常眉眼,尋常衣著,尋常度日。怎麼看都是個注定一生尋常的人,這時喊出來的,自然也隻能是句尋常話:“顧白,招呼客人。”
尋常少年顧白其時正慵懶的斜靠在牆上,手裏握著一卷書,聽到顧老六喊自己,隨手把書卷起來塞到懷裏。起身看了一下,便惱火的喊道:“人呢,人呢?”
“外麵拉去。”顧老六也很惱火:“從你傷好了以後,就盡說些胡話,也越來越不懂規矩。夫子說了,讀書人都講究個溫什麼如什麼的,你看看你現在。。。哪裏還有個讀書人的樣子。”
顧白越發惱火:“讀書人的樣子有什麼用,還不是差點被人打死!”
顧老六大怒:“我是你爹!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聽我說你幾句?”
顧白更怒:“要爹更沒什麼用,兒子被人打,吭都不敢吭一聲的還能叫爹麼!”
顧老六沉默。顧白也沉默。兩人對看了一會兒,顧白低頭呐呐的說:“對不起啊,老爹,我真心不是故意這麼說你。”
顧老六歎了一口氣。顧白也歎了一口氣。兩人同時看向門外。
三月的街道,三月的雨,三月的行人看不到。
這地方並非鬧市,且過於偏僻,自然少見客來,何況又落了雨。
春雨貴如油,對於這父子來說,卻是雪上加了霜。
這裏幾乎是雲城最偏僻的地方,顧白有幾天無聊,曾坐在門前數過人流數量,最多的一日,也不過十餘人次,且來去匆匆,委實不是適合開酒館的位置,但爺倆卻從沒想過搬走。
酒館搬到這裏那天,顧老六曾苦中作樂的對顧白感慨:“這麼好的讀書環境,兒子啊,你一定能考個秀才出來。”
但苦中作樂終究隻是苦中作樂,最當緊的事情卻是生活。
所以顧老六這時皺著眉頭問顧白:“你說的那個啥到底能行不?”
“什麼能行不?”
“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小廣告。”
“行不行的不試試誰知道,而且。。。”顧白也皺起了眉頭:“廣告雖好,也得看療效。話說老爹,咱家三代開小酒館,就真沒點兒有特色的傳家手藝?”
顧老六想了又想,無奈的說:“真沒有。”
顧白也很無奈:“那就真沒有法子可想了。”
顧白歎了一口氣,顧老六也歎了一口氣。兩人又隻好看向門外。
三月的街道,三月的雨,三月的行人依然看不到。
很久的沉默。
“老爹。”顧白輕喚:“要不。。我還去集市拉人去?”
“算了,外麵寒氣太重,你的傷又剛好不久,還是我去吧。”說著話顧老六拿起傘就往外走,到門外又停了步:“書還是要讀的,爹沒本事,但不能耽擱了你。龍生龍鳳生鳳我信,但說開小酒館的就隻能生個開小酒館的。這個話爹還真的不信。”
走出去很遠,顧老六回頭,看了看站在門裏的顧白由不得又歎了口氣:“兒子,老爹是真想看到咱開小酒館的老顧家,這輩兒能出個秀才啊。”
顧家從顧老六爺爺開始,就一直開酒館,到顧老六已經開了三代,家境還算殷實。人總在吃不飽穿不暖時才想的簡單,飯飽衣暖了,自然會有點層次更高些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