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力克製自己言語的冷冰冰,說道:“貴派鎮湖異獸的事……抱歉了,實屬不得已為之。”
殺手從來不說對不起。
可見,一句抱歉,對一個殺手來說有多困難。
所以他說的很慢,很別扭,但終歸是說完了。
沒想到慕雲笙竟不當回事,一臉輕鬆淡笑:“聚仙湖異獸鼇龍七脊從我派開宗立府以來便一直存在,
在我湖養臥已有年數,卻未曾窺破機緣,破繭新生,成不了真正的蛟龍,鎮湖異獸之所以名為七脊,實為背有七脊,一脊為饕餮,二脊為反骨,三脊為懶惰,四脊為傲慢,五脊為嫉妒,六脊為暴怒,七脊為貪婪,造成湖水動蕩,便是起了貪婪之意,覬覦你的劍靈伏藏龍,吞下它,破去鼇龍之膚獲取蛟龍之軀怕不是難事,你殺了那頭畜生,也不必自責,隻可惜它的靈體被吃了,不然也可煉化為不錯的劍靈刀靈,話又說回來,動了貪婪,靈也不純,罷了罷了……”
貪婪麼?
他明白,他為什麼當初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原來自己也動了貪婪之心。
原來自己,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那是碰到久違對手的快感。
那是迫切想把對方幹掉的欲望。
從他登上巔峰起,就被麻木的欲望。
他怎能不興奮。
隻是這世道,不是越想就越能贏的,實力,向來就是規則。
所以他贏了,又贏了。
他是不輸的。
雖然意料之內掌門也不會太過為難於他,至多不在聚仙做客,他也習慣處處為家。
但慕雲笙的態度,似乎太過大氣了吧……
輪到他有點口不擇言:“慕掌門,你也太慷慨了。”
他除了慷慨,再找不到任何辭藻。
或許隻有慷慨才能化解之前冥冥中的尷尬。
“那我作客貴派的事?”
“我聚仙誠邀春雨先生做為我們的客卿。”
慕雲笙似乎很開心,即使眼眸裏少了戲謔。
但語氣終究是促狹的。
“那感激不盡,貴派的其他弟子,也勞你慢慢解釋了,受累,告辭。”
說話間回頭便走。
他早已想走,因為他不止一次的在心裏說他不喜歡這裏。
所以他走了。
慕雲笙卻忽然道:“春雨先生,改日,可否向你討教劍法?”
慕雲笙也已二十年未認真動手,他也想知道,他宰那頭畜生時的感覺。
這是習武之人的通病。
更是江湖的通病。
所以每天都有人站起,有人倒下。
和讚美一樣,他厭惡。
他在門口停下,沒有回頭,語氣淡到至極,豈非無奈,也胸有成竹:“我要殺你,至多七劍。”
他出手向來認真,不認真,死的就是自己。
這就是殺手法則。
即使他是不死的,也習慣成自然。
所以他不需要切磋,也從未切磋。
他的身影,徹底被門口透進的陽光覆蓋。
他已不見身影。
像一株自不量力的小草,對著河中蓮花,與之媲美。
蓮花隻需悄悄綻開一小半,小草便自慚形穢。
而慕雲笙看到的那朵蓮花,綻放如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