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不急,因為什麼事都奈何不了他。
他也向來不悲天憫人,因為這種睹月思懷的文藝糟糠他不需要。
詩人的情懷從不屬於任何一個殺手。
即使他不殺人的時候,很靜。
但也靜的優雅,淡的從容,殺人不偷偷摸摸,一直行的大方。
在別人看來是完美的情緒。
不為紅塵留戀,不被世間羈絆,大口喝的不是酒,是灑脫。
饒是他,現在也學會了著急,甚至有點手無足措。
因為懷中的小月兒已經漸漸溢出鼻血,氣機微弱,嘴唇泛起烏青,他竟也著急,著急到聲音都有些顫抖。
“小月兒,別睡著,你諾睡著,春雨哥哥就收回要一直照顧你的話。”
小月兒也沒得應聲,她也隻有弱弱點點頭,靠在他懷裏,她很累。
他怕,他怕小月兒會死。
他竟然也會害怕了,害怕向來是殺手的恥辱。
在經曆生離死別的濃厚親情後,他覺得他自己,也許真的普通了一點點。
害怕到了極致便是憤怒。
他望著那個提著墨葫蘆的領頭老大,眼神漠然,如視將死之物。
他要誰死,誰就必須死。
不然那一樹的桂花瓣豈非白刻?
腰間的劍出鞘!
不是他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間,是那領頭老大的腰間。
那柄引起這場廝殺的古舊殘劍。
那劍確實怪的至極,劍刃斑駁,自首斷了三寸。
可到了以刀為劍的他手中,何物不能為劍?
鳳凰血脈似解脫封印般綻放,重新流淌於他體內。
全身正經奇經竅***力充盈,翻湧。
天君泰然,百體從令。
人之一身,由心主之。
心如君王,手足如臣卒。
君有乾坤獨斷之明,臣民則效指揮如意之勢。
斷首殘劍脫鞘自行飛到他身邊。
領頭老大駭然!
他劍由心生,冰冷眼神往那領頭老大一瞪,劍如嗅桂花香一般自然,如抬頭喝酒一般自然,如朝陽東升西落一般自然。
一劍出,又終究恍若皎月那白到幹淨的月光,像空的。
偏偏卻又平地驚雷。
那殘劍,此刻是殺人的劍,老君天書的劍,一劍封喉的劍。
眾人均回頭望向那一劍。
宗師宋九鳳竟也大駭!
因為那把劍,連她自己都牽引不動,莫非說她,聚仙湖高手無數,也沒幾個能牽引的了那把劍。
貌美女子和那桀驁男子仿佛回到昨晚撈月江上,讓兩人如臨大敵,氣機大躁如蛟龍騰空那一刻。
那柄劍如清風帶動般,於領頭老大頸前峰回路轉,劍勢依舊破竹。
那劍回轉三圈,自劍首斷裂處恰恰抹過領頭老大的咽喉。
一劍封喉!
劍回鋒,急轉而下,如釘子一般鏗鏘釘入他馬前五步的地上。
那殘劍,此刻斑駁依舊,斷首三寸,根本不像剛剛收割人命的劍。
那領頭老大雙手捂著咽喉,望著騎於馬上的他喃喃自語,又自嘲的淺笑:“嗬……我早該猜到……是你。”
如果說他人不曉得桂花酒。
但同為殺手,有誰比他更了解這一劍封喉?
極致到傳說的一劍封喉。
雖說他刻意變換了劍勢,但那肅殺的眼眸,豈是凡人所能刻印出來的。
領頭老大就此命決。
那宋九鳳,貌美女子和桀驁男子,皆皺著眉頭,望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貌美女子更加不明了,能使出如此驚鴻一劍的人,昨晚的那句話,是否真的如出劍一般,不死不罷休。
她的心亂了。
事情卻還沒有完。
那柄直入地下的劍,卻煩躁不安的躁動起來。
像孩提自己搭建的鳥籠,已囚禁不住渴望蒼穹的幼鷹。
像稀薄的紙張,已包不住熊熊烈火。
那柄劍竟好像炸裂開來一般,不生動,卻美輪美奐。
因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好似人世間根本不可能發生。
一抹天地好似僅為此道風景而存在的光華遮天蔽日,似一把絕對鋒利的傳說之劍出世,而它的通體瑩白渾然無跡卻讓人感覺不到它的鋒利,更似上蒼的一雙眼睛,目光深邃,明察秋毫,俯瞰芸芸眾生。
那抹自劍而出的光華卻化成一尾六寸長的熒光鯉魚,自空中而落,毫無隔滯般的遊進他的天靈蓋。
一道道如刀鋒利的行文篆刻在他的腦海,抹擦不得,甩之不掉,行文愈加愈快,似書法國手,大開大合,洋洋灑灑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