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早上,燕武正躺在椅上翻看宮中的古籍。宮外卻傳來了悠悠的笛聲,燕武往宮外看去,卻是雲夕立在群花之中吹奏笛曲,於是靜靜地聽了片刻。燕武幼時所學涉獵頗廣,對音律也算粗通。這時聽得雲夕所吹的是一曲《淇奧》,旋律溫雅平和。《淇奧》本是《詩經》中的篇目,開首五句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讚美一個男子有如雕琢過的美玉一般溫潤無暇。燕武心想:難道她說的是我嗎?但轉念又想:詩中讚美的是謙謙君子,我燕武又算得什麼狗屁君子了?
後來笛聲卻變得愁腸百結,哀婉淒怨,笛聲似乎中凝聚著無數的心酸苦楚。燕武心有所感,幾乎流下淚來。笛聲嗚咽;燕武走出宮中,走到雲夕身邊。
“你的心帶著麵具。”燕武道。
雲夕看著遠處的海,並不言語,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這裏叫玉音宮。宮裏都是女子,多數都是為人所棄,傷心絕望之下,來到此島,與世隔絕;世上無人憐她們愛她們,他們隻能自憐自愛。”
燕武聽到“為人所棄”四個字,心中一動,似乎覺得這四個字和自己有莫大關聯。隨即又為這些女子可憐的身世感到難過。人與人之間竟然可以這般薄情寡義,造成這許多的女子隻能在此孤島孤獨終老。他沉吟片時,才說道:”那麼你也是麼?”
雲夕看了他一眼,微微笑著轉過頭去,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也可以不是。”
燕武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燕武道:“雲姑娘,我這失憶症能不能治好?”
雲夕正色道:“失憶症是最難治的。不過你不要灰心,你還是有可能恢複記憶的。”
“怎麼樣才能恢複?要多久?”
“隻能等著。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月,也許……”
“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好了,對麼?”燕武黯然。
雲夕於是無話。燕武走到海邊,坐在一塊光滑的岩石上低著頭出神。雲夕緩緩走過來,和燕武並肩坐在石上,迎著海說道:“你不喜歡這個地方麼?如果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這個島上安安靜靜的,也不怕旁人來吵鬧。況且,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玉音宮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說到最後,聲音變得十分溫柔。
燕武怒道:“你知道什麼?”但隨即就感到自己的失態,後悔不已。他隱隱覺得過去的記憶似乎極為重要,倘若失去了,那麼他將終生痛苦悔恨,
“對不起。”燕武道:“我一定要找到它……”他的聲音哽咽起來。
“是我不好……你放心吧,你這麼深情,對她念念不忘的,連昏迷的時候都想著對她的承諾;上天一定會保佑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雲夕微笑著,語聲溫柔。
“謝謝你。”燕武覺得她的聲音始終是那麼溫柔,她的話始終那麼讓人舒服。
一日,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白鷗在海與天之間盤旋翱翔,自由自在。燕武峭立海邊,一時間心有所感,縱身一躍,跳入海浪之中。燕武水性極好,身手又十分敏捷,在海中正是如魚得水,好不自在。燕武徑直下潛,也不知潛了多深,隻覺得海水中漸漸變得昏暗,隻偶有一點陽光下來。
饒是燕武膽大,此時也不禁感到心驚。他正想潛回海麵,卻看見前麵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朝自己緩緩移動過來。燕武心頭一凜,凝神觀看。隻見一縷陽光射到那黑影上,燕武大吃一驚:原來竟是一條巨大的鯊魚。這條巨鯊長逾三丈,皮上並無魚鱗,卻在陽光下忽明忽暗地閃著銀白的光。燕武運功往上直衝,但他重傷初愈,功力尚未完全恢複,因此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要一鼓作氣衝出海麵,但隻到中途,真氣運行不暢,身體瞬間慢了下來。燕武才一停下就感到一股強大的水流急衝上來。他回頭看去,隻見那巨鯊已然撲倒腳下,速度竟快得驚人。巨鯊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長達六寸的三角尖牙,仿佛要一口把燕武吞到肚子裏。燕武看見這龐然大物,心中本來十分害怕;但此刻既已身臨絕境,反而覺得血脈賁張,激發了胸中的勇武之氣,決心與之決一死戰。他見巨鯊猛衝之勢未竭,身體一轉,運功往前急衝,那巨鯊瞬間撲到,但燕武已經轉到一旁,巨鯊撲了個空。隻見巨鯊搖了搖新月似的的尾巴,似乎十分惱怒,齜牙咧嘴,又朝著燕武,像箭一樣猛衝過來。燕武潛運神功,氣行全身,勁凝雙掌,對著巨鯊倏地拍出。燕武記憶已失,所學武功卻並未忘記,功力雖然未曾完全恢複,但仗著霸道無倫的掌法七玄斬之威,掌力激起的水流也甚是驚人。霎時,一股巨大的水流猛地向巨鯊撲去,水鯊相交,發出巨大的聲響,在這海水之中,震耳欲聾。但水流的猛衝之勢被消解,巨鯊兀自不停,燕武大驚,急速在水中一個翻身,倏地潛到巨鯊肚腹之下,右手一掌擊在巨鯊腹部。巨鯊被掌力一推,直向上漂浮了丈餘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