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底下有什麼事能比親友重逢更開心呢?”荊楚枕著雙臂,躺在房頂上想道,“明早見到歐陽輕和歐陽靈,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們怎麼會落在青城派的手裏。他們如果叫我去報仇,我就讓他們和我一起去漢中,辦完事就去青城。”他打定主意:“就算幹不掉餘滄海,也要收拾他的幾個弟子,給歐陽兄妹出口惡氣。”荊楚想到這裏,下意識地緊了緊握劍的手,“話說回來,我以後到底是用刀還是用劍呢?沈卜的武學筆記上說‘刀曲劍直,非惟其形,亦為其實。曲直隨意,刀劍何異?不同在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於武學之道上的見識太淺,沈卜的武學筆記裏的很多內容他都看不明白,但他記性極佳,便將這句話記在心裏。
亥時,荊楚躺在和歐陽青衣約定的街口的一間屋頂上,想著明天一早就能見到闊別已久的歐陽兄妹,就這樣滿懷希望地入睡。
荊楚這一睡就睡了三個時辰。他身心俱疲,睡得極沉,直到旭日東升,這才醒來。他跳下屋頂,在小攤上買了三份早餐,想了想,給歐陽青衣也買了一份。旁邊擺著幾張桌子,他便坐下喝茶。也不知等了多久,似乎是極漫長,又似乎是極短暫,忽聽背後有人叫道:“荊楚!”
是歐陽靈的聲音!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聽過她的聲音了?怕有一個月了吧?
荊楚猛然起身,轉頭一看。
歐陽輕還是那個歐陽輕,歐陽靈也還是那個歐陽靈,然而他們看荊楚的眼神卻已變了。
荊楚突然感覺有些茫然,為什麼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如此陌生?
沒人說話。荊楚本來想說:“我給你們買了早餐。”卻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
歐陽青衣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抱住了荊楚的胳膊。她的臉上帶著微笑,神態溫柔得好像荊楚的妻子。她輕啟朱唇,吐氣如蘭道:“阿楚,奴家按你說的,已經將這兩個小賊放了,咱們這就出發吧?”
荊楚看了看歐陽青衣,又看了看歐陽輕和歐陽靈,心中似有所悟。他右手一推,便想把歐陽青衣推開,誰知歐陽青衣纖指一扣,竟拿住了他的穴道。荊楚使不出力,怒道:“放開我!你對他們說的什麼?”
歐陽青衣又是幽怨,又是委屈道:“我就這麼見不得人麼?明明和你相好,卻不能告訴別人?”
荊楚怒喝道:“住口!”隻聽歐陽靈冷冷地道:“姓荊的,你這是要去哪?”荊楚急道:“你聽我說……”
歐陽靈略顯清瘦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打斷他道:“我問你,你這是要去哪?”
荊楚無奈,隻能道:“秦嶺。”
歐陽靈道:“和誰?她麼?”
荊楚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歐陽青衣對歐陽兄妹用了何種手段,卻知道自己和歐陽兄妹的誤會已深。他還知道,有些事情,有的時候,不是巧舌如簧就能解釋的清。比如現在,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歐陽靈也不會相信。就算他立即拔劍把歐陽青衣殺了,也隻能是“欲蓋彌彰”,更加死無對證。
歐陽靈道:“我明白了。你昨晚就在這裏等她,包裹也準備好了,還為她買了早餐。我又何需多問?”
桌上擺了四份早餐,可是有兩份被荊楚擋住了。
荊楚對歐陽輕道:“你也不肯相信我?”
歐陽輕比荊楚還茫然,道:“兄弟……”
隻聽“砰”的一聲,歐陽靈將歐陽輕一腳踹倒,轉身而去。
荊楚想去追她,卻被歐陽青衣用手鎖住。
歐陽輕狼狽至極,起身要走。
荊楚道:“等等!”從腰間解下君識劍,遞給歐陽輕。
歐陽輕搖頭苦笑,道:“這又何必?”
荊楚道:“我並不是要把它還給你,隻是給你暫用。”他看了歐陽青衣一眼,道:“這小賤人肯定也沒給你們路費。”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子,和君識劍一起遞了過去。
歐陽輕歎道:“你的東西小靈不會要的。”
荊楚道:“就說你和我打了一架,搶走了你的劍和我的錢。”
歐陽輕奇道:“我為什麼要和你打架?”
荊楚道:“你們不是和我絕交了麼?”
歐陽輕卻道:“和你絕交的是小靈,不是我。”
兩人忽然笑了。
荊楚道:“你能不能救一救我?我被這小賤人製住了。”
歐陽青衣狠狠地瞪了荊楚一眼。
歐陽輕有些畏懼地瞟了眼歐陽青衣,道:“咱倆加起來也打不過她。兄弟,她看起來對你還行,你就委曲求全吧?”
荊楚翻了翻白眼,道:“你竟然這麼不講義氣?”
歐陽輕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錢,轉身就跑,邊跑邊道:“祝你旅途愉快!”
荊楚輕哼一聲,掙脫歐陽青衣,走到桌邊坐下,開始吃早餐。早餐已經涼了,可是他連吃三份,差點連歐陽青衣的那份也吃了。
歐陽青衣護住了自己的食物,笑吟吟地道:“你在這等了整晚?”
荊楚道:“你閉嘴。我不想聽見你說話。”
歐陽青衣卻不肯閉嘴,問荊楚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生氣?”
荊楚道:“我生氣什麼?”
歐陽青衣道:“歐陽靈不體諒你辛苦,還怪你和我在一起。”
荊楚道:“我答應了你一個條件而已,有什麼辛苦?她怪我和你在一起,隻因她已喜歡了我。你覺得呢?”
歐陽青衣又氣又惱,冷哼一聲,道:“自作多情。”又道:“歐陽輕武功很高,至少比你高的多了,可你向他求救,他卻一走了之。”
荊楚道:“我這個人言出必行。我既然當著他們的麵說了要陪你去秦嶺,救我也是白救。”
歐陽青衣嘟嘴道:“那你向他求救,還罵我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