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妃,名門之後。卻僅僅為了爭寵鬥氣,將一個無辜的孩子作為了自己任性的籌碼!孤今日過去金華殿時,看見的隻是滿目的鮮血。那墮胎的紅花,還是劉妃親自放下去的。她以為可以蒙蔽過孤的眼睛,可以嫁禍給靜妃……孤真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後宮的女子,一定要這樣活著?”
秋風無言的滌掃著山間平地上厚厚的楓葉,陳雲中聽罷這一番話,唯有將手中的酒罐輕輕一搖,道:“殿下,您曾常說,萬箭穿心,習慣便好。或者,她們有她們的苦衷,她們也是不得已,隻是,這些不得已,我們不懂而已。”
“是啊,孤不懂,真是不懂。所以,孤隻有疏遠她們,才能不去沾染那些怨懟之氣。”楚元祤搖頭說罷,終於折轉身,徐徐往山下行來。
兩日後,東宮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黃的錦緞帷帳鋪天蓋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龍金鼎內燃著上等紫檀香,青煙一縷一縷漸漸朝上擴散淡開,整個大殿肅穆而安靜。
陳雲中自殿外匆匆而來,他進殿之後行禮便道:“殿下,中京有飛信傳到。”
楚元祤自金案上抬起頭,伸手接過那一卷小箋,展開一看時,不由微微色變。
陳雲中看他的神色,不由問道:“殿下,莫非中京有變?”
楚元祤不言,隻將小箋遞給他,陳雲中接過來一看,道:“殿下,而今咱們與齊國的關係不同上次進中京時,錦王此人難成大事,竟因為區區一女子而背信於殿下。眼看冀州邊境就要開戰,屬下以為,殿下不可為了此事冒險前去中京。“
楚元祤聞言亦是點頭,道:“你說的孤都明白,當中輕重厲害,也不消多做權衡。隻是……”。他沉吟片刻,終究還是對陳雲中道:“既這樣,雲中,便辛苦你跑一趟。到了明月樓,看情況再做處置。孤寫一道手諭給你,你交給薛凝,並一封書信,你麵呈歆月姑娘。見到薛凝之後,隻說孤全權委托你前去,一切事宜,讓她聽候你安排。”
陳雲中知他心中還是放不下那個人,便點頭應下:“是,屬下遵命。”
楚元祤提筆,飛快將交給歆月的書信和另外那則手諭寫好,待要放下筆,卻又猶豫不決。陳雲中看的明白,便在一旁靜靜候著。誰知等了半天,他卻並未落筆寫下半個字。
“罷了,雲中,孤無甚話可對她說。你見了她,隻需代為轉達一聲問候便好。”擱下手中玉管紫毫,他重重的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
陳雲中不由皺眉,苦著臉道:“殿下,屬下不懂,殿下既能為了她一句話便大費周章,派屬下帶入千裏前往中京城,怎會無話可對她說?若真無話可言,那殿下希望屬下帶回什麼樣的消息給您?”
良久,並沒有人回言。
忽明忽暗的陰影裏,楚元祤將自己的左手手指無聲的扣在厚厚一卷書案上,一手支住前額,隻覺得太陽穴旁的血管在突突的跳,就像她拿著釵尖挑起自己那兩條青筋,血脈盡湧,仿佛隨時會漲爆血管。
“雲中,孤隻希望,她一切安好。”
她若安好,他便心安。
“是,屬下明白了。”直至這一刻,陳雲中方才徹底明白,原來那個女子,在這短短的時日裏,已經在他心中占據了這樣重要的位置。或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的,便是這樣子的一種幽昧之愛吧。
“屬下告退,殿下,多加保重玉體了。”陳雲中緩緩退出殿外,凝視著夕陽餘暉中的東宮殿飛簷金瓦熠熠熾目,心中反複浮現的,卻隻是東宮最後說的那一句“雲中,孤隻希望,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