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連綿,籠罩小鎮,古樸的北方鎮子,樓房和平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風呼呼的吹著,撕扯著沈成飛的衣服,雨水趁機灌進了他的衣服中,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皮膚上。
他身子一顫,豎起了自己的衣領,將拉鏈拉到了頂。
行人匆匆從他的身邊走過,轎車在路上來回呼嘯,壓過積水,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他的手中,是一張診斷書,一張肝癌晚期的診斷書。
“我們很遺憾的通知你,你……得了癌症,肝癌晚期。”這個四十多歲的醫生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患者。或許是因為見慣了這樣的事情,他麵無表情,但令他吃驚的是,麵前的這個僅有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並沒有多麼激動。
沒有震驚,也沒有傷心欲絕,他隻是愣了愣,然後看著那張片子。
“我,大概還有多長時間?”他問。
醫生回答:“大概,五個月,不過接受治療的話,就會有多的時間,有時間就有希望。”
沈成飛笑了笑,他對醫生說:“這樣的希望,你覺得能有多少幾率?”
醫生張了張嘴,沈成飛卻阻止了他:“就這樣吧!不治療了。”
“這件事你必須和你的父母說!這不是你說不治療就不治療。”醫生說
“苟延殘喘救不了我的命,隻能讓我徒增痛苦。”沈成飛道。
“你要為你的父母朋友想想,而且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這件事,暫時我不想告訴任何人,你能為我保守秘密嗎?”
沈成飛看著醫生,他知道醫生不會同意。
醫生也看著沈成飛,皺著眉頭,表情嚴肅。他想要生氣,但卻找不到理由。
“你不應該私自做主,你還是個孩子。”
“屁個孩子。”沈成飛笑道。“我已經滿十八了,從法律上我具有完全行為能力。”他頓了頓。“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所以我請求,請求你保密。”沈成飛將那張片子牢牢握在手中。“我很清楚我的身體的情況,肝癌晚期,而且已經轉移全身,除非奇跡,否則是治不好的。已經治不好了,花再多錢得到的也不過是增加痛苦。我的父母為了我勞苦了大半輩子,我不想再在這上麵增加更多的債務,以及,我也不想他們看到我最後的時光是像廢人一樣,在痛苦中生不如死的活著。看到我死的折磨已經夠了,不向讓他們再看到我生的痛苦了。”
“我明白了。”醫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我會給你開些止痛之類的緩解的藥物。但你知道的,你的病情瞞不住的。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就真正接受治療吧!”沈成飛道。
醫生疑惑地看著他。
他笑道:“今天,我從沒來過。對我的病情,在真正治療之前,你與我,包括任何人,都不知道。”
……
……
沈成飛將那張診斷書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桶中。
垃圾桶上積水中的倒影突然從天空的灰暗成為了天藍色。
一把雨傘適時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頭頂。
“被雨淋透了會感冒的。”熟悉的溫柔的聲音隨之傳來。
“小雯。”沈成飛轉身看著麵前的這個女生。“真是巧啊。”沈成飛擠出笑容。
“你出門也不知道帶把傘。”張雯雯責怪道。
“出門走的匆忙,沒看天氣預報。”沈成飛回答。
兩人並肩而行,一把藍色的雨傘將外麵宣泄的雨水隔絕。
“剛才看你在撕什麼東西。”張雯雯問道。
“沒什麼。”沈成飛含糊回答,緊接著他問:“你打算報哪所大學?”
“燕京政法大學。你呢?”
“我還沒想好。或許就這樣了呢。”沈成飛笑了笑。
“怎麼可以這樣,能上就上。而且你家裏能同意嗎?”
“家裏……”沈成飛不語,他看著路麵上的積水流向前方的下水道口。他看到一隻螞蟻在一片樹葉的邊緣來回跑。他看到這隻螞蟻連同樹葉很快隨著雨水衝入了下水道,被雨水淹沒。“他們會同意的。”沈成飛小聲道。
他再次並在張雯雯開口前轉移話題:“什麼專業?”
“法學。”張雯雯說道。
兩人走到了一個路口,在路口停了下來。
張雯雯欣喜地看著一個方向。
沈成飛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在那裏,陳誌舉著一把雨傘匆匆跑來。
“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張雯雯對沈成飛道,然後向他揮了揮手。
她看了看陳誌,又看了看雨傘。
“給。”張雯雯把雨傘交給了沈成飛。“你需要雨傘。”
說話間,陳誌已經來到了跟前。
陳誌責備道:“你手機沒電了是吧?給你打電話都打不通。你爸媽已經聯係了親戚朋友給你慶祝慶祝呢。”
張雯雯撇撇嘴,帶著喜悅的笑容道:“真是的,又不是什麼大事。”她輕輕一蹦,鑽進了陳誌的傘下,摟起他的胳膊。
“再見了。”張雯雯對他揮了揮手。
“再見。”沈成飛對兩人揮手告別。“傘我明天還你。”
“明天給我就好了。”陳誌突然說道。“她明天還要和朋友出去。”
“嗯。”沈成飛點點頭。“那我明天給你好了。”
看著兩人相擁在一起漸行漸遠的背影,沈成飛的微笑漸漸凝固,也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