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重重厚雲盤踞天邊,條條絳色晚霞艱難自雲縫中迸射而出,宛若河中錦鯉,偶爾閃著金色粼光。
成團的小蠓蟲嗡嗡亂飛,樹上烏鴉發出一陣陣粗劣嘶啞叫聲,混合著寒蟬最後的鳴叫,使人感到分外淒涼與厭煩。
周府
銅釘朱門上掛著兩串白色的燈籠,隻寫了一個墨黑的奠字。
府內來往丫鬟奴仆都穿著白衣,神色肅然,快速低頭走著,不敢說話。
靈棚內,偶爾傳來哭喪的聲音,但更多的卻是低聲議論。
這裏麵的人,都是周家的人,並沒有一個外人,很顯然,周家沒有報喪,而他們,似乎也沒有報喪的意思……
隻見幾個白衣之下穿著上等衣料的中年人,冷眼瞥著不遠處的靈堂,並無太多悲傷,反而隱隱有些竊喜。
不遠處的靈堂,涼床上仰臥著兩具屍體,被長長的白布覆蓋,臉被單獨的白布掩住。
在頭的上方,屋頂被揭開一片用來‘出煞’的瓦,顯是剛死不久。
“公子,公子?”一個穿著白衣的丫鬟,看著跪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少年,連聲喊著卻不見動靜,頓時慌了神。
她連忙轉過頭,聲音有些顫抖的哀求說著:“幾位老爺,離公子……離公子暈死過去了,快來看看啊!”
跪倒在地,昏死過去的少年,名喚周離,是這周家二子的唯一子嗣。
那躺在靈床上的二人,便是他的父母。
方才哭喪,似乎因為太過悲傷,所以一下子昏死。
可事實卻並非這樣……那幾乎變黑的嘴唇與發青的麵孔,表明了他已經中毒在身。
此時,分明是毒發身亡了。
周離死了,意識消亡,這時本應該一動不動,可實際情況並非這樣,也的確有片刻的死寂,但很快,‘周離’的眉頭便緊鎖起來,體內的毒素與此同時也迅速清除著,不多時麵色也恢複如常。
‘周離’隻覺得頭疼欲裂,想要睜開眼睛,但一時半會竟然睜不開。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這裏是哪裏?”
念頭剛起,便被這具身體的記憶衝來,他一下子懵了。
一年又一年的記憶開始了翻滾,無數的記憶碎片快速彙聚,敘述著這個同名同姓家夥的天真快樂人生,直到那一天,災難降臨,幸福頃刻間崩塌。
痛苦與悲傷感染著周離,這才隱隱有些明白了……自己,應該是穿越了,穿越到這個相貌普通,癡有幾分力氣,但卻極其愚笨的家夥的身上。而這個世界,和他所在的高度文明社會截然相反,是一個落後的封建製的社會,並且體製方麵與中國古代有些相仿,同樣擁有論語等著作。一時間自然有些無法接受,但可悲的是,他似乎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旁邊有三個中年人,這時正在冷笑爭執,對這丫鬟的話,對那倒地的‘離公子’,完全置若罔聞。
“別吵了,別吵了,勿要讓下人見了笑話。”周山濃眉緊蹙說著,“父親不在,我是長子,二弟家產由我處理,定會公正,你們無需擔心。”
這話剛落,一個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刺得人耳膜生疼:“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初二哥不知死活去得罪那貴人,還將那貴人的腿給打折了,為了周家,我周旋幾次,付出了多少?才讓此事得到緩解,不至於波及整個周家。你們看在眼裏,難道就不放在心裏?做人可不能這麼做,要你處置二哥的家產,還會公正?以為我是三歲小孩?真是可笑之極。現在二哥剛走,你就急急切切的吞下他的家產,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一些吧!”
“二弟剛走,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還是周家人嗎!”周山麵孔一扳,冷冷叱喝,聲音嗡嗡作響。
“二哥剛走?你也知道二弟剛走!嘿,當初是誰逼得二哥最緊,讓他自斷其臂,去給那貴人賠罪?是誰呢!?不是當初那千般脅迫,二哥能自縊?二嫂能自縊?現在居然還有臉說,二弟剛走了,真是好生讓我大開眼界!”
聒噪的聲音再次響起,響徹整個靈堂,讓屋外的枯葉都簌簌作響,灑落一地。
聲音停頓了一會,緊接著又快速響起。
隻見那‘三弟’怒目圓睜,毫不留情,聲聲如刺:“周家人?我怎麼不是周家人了?我為二弟的事情奔波了多久?我辛辛苦苦為周家忙裏忙外,戰戰兢兢,嘔心瀝血,又忙了多久——一直以來,居心叵測,不知所謂的人,我看隻是你自己吧?”
貪財卻老實的長子周山,被這話說的麵紅耳赤,不知如何反駁。
就在此時,一旁沉默沒有開口的周家四子周源冷聲道:“無論如何,城西望駝八百畝良田,得盡數歸我名下。其他的你們自己分,不要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