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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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一轉到大四時的聯賽,哲朗頓感不妙—又要說那些事了。他低頭喝啤酒,酒有點溫了。

“關鍵還是第三節的射門,如果那個球進了,形勢就會大不相同。可那球飛了,真像挨了一記悶棍。”安西眉間皺起笑紋。他是那場比賽的進攻內鋒,如今身形仍和當年一樣魁梧,脖子也粗壯,不同的是肩背都變圓了,肚子也鼓得像塞了西瓜。

“我說過很多遍了,沒有踢球手能從那麼遠的距離進球得分。”須貝一手拿著筷子,撅著嘴說。他在保險公司上班,曾經的帝都大學美式橄欖球隊王牌踢球手,如今在公司的外號是“大熊”。“當時離球門有三十七八碼,不,大概有四十碼。”

坐在安西旁邊吃著火鍋的鬆崎聞言差點噎住,用筷子指著須貝說:“這家夥每次說起那個球,距離都在增加,上回說的是三十二三碼。”

“沒那回事。”須貝一臉心不在焉。

“就是就是,沒錯。”安西拍拍大腿,“是吧,西脅?”

名字被點到,哲朗不得不加入對話:“好像是吧。”聲音無精打采。

“你忘了嗎?”

見安西不滿,鬆崎用胳膊肘頂頂他側腹:“他不會忘記那場比賽。”

安西頓時笑道:“哈哈,也是。”

哲朗隻能苦笑,話題果然轉到了他不願觸及的方向。

那是大學聯賽的總決賽。贏了那場,哲朗他們隊就能拿冠軍。

“最後八秒,”鬆崎抱著雙臂歎氣,“那會兒要進了就太棒了,他們一定會說是西脅的魔術。”

“要是投給早田,就成了。是吧,早田?”安西對坐在最邊上喝著兌水威士忌的人說。

“誰知道呢。”那人懶洋洋回話,看樣子不想接話茬。他多半也膩了。

“絕對該傳給早田。”安西不依不饒,“當時我看著呢,沒人防早田,他在達陣區左側,沒有一個四分衛會錯過那個傳球目標,剩下的就等西脅把球傳給他了。絕佳的達陣機會。我還以為贏定了,結果……”他沒往下說。在場的人都知道比賽結果。

“當時壓根沒想到會往我這兒投。”鬆崎接著說,“我被防死了。戰術意圖完全被識破了,對方負責防守的是有名的小笠原。西脅投出的刹那,我就想,完了。”

哲朗隻得默默聽著。火鍋顏色漸濃。喝口啤酒,味道比剛開始碰杯時苦多了。

在座的都曾是帝都大學美式橄欖球隊隊員,一群被迫將幾乎全部的生活奉獻給橄欖球的夥伴。大部分隊員畢業後各奔東西,隻有住在東京的每年還能聚上一次。今年是第十三次聚會,地點和往年一樣,在新宿的一家火鍋店,日子也是雷打不動的十一月第三個星期五。

“帝都大學的西脅,當年可是公認可列入前三名的四分衛。”安西已有些醉意,“那時……是怎麼回事?我們可真沒想到會那樣。”

“行了!”哲朗皺起眉頭,“你們也該適可而止了。同樣的話要說多少年?也該忘了吧!”

“忘不了!”安西用大如足球手套般的手拍拍桌子,“當年師兄們騙我,說如果我加入,絕對能拿第一,我才把堅持練到高中的柔道扔了。早知道拿不了冠軍,我就不玩橄欖球接著練柔道了,沒準能到巴塞羅那呀亞特蘭大呀……”

“至少拿塊銅牌,對吧?”須貝歎氣,“這話一開頭可就長了。”

“灌他酒,讓他閉嘴!”鬆崎笑著說。

哲朗一臉索然。一隻拿啤酒瓶的胳膊伸了過來,是早田。哲朗端起杯子。“高倉今天晚上也上班?”早田聲音低沉。

“嗯,去京都了。”

“京都?”

“說是花道師父造了豪華會館,舉行落成典禮,她去給雜誌社拍照。”

“哦。”早田點點頭,喝了一口酒,“真能幹!攝影師這行當男人做起來都累。”

“她說自己喜歡,不覺得累。”

“也是。”早田又點點頭。

“高倉不來,可真沒勁呀。”安西已醉得口齒不清。

哲朗的妻子理沙子曾是橄欖球隊經理,舊姓高倉。她和哲朗已結婚八年,夥伴們仍用當年的姓來稱呼她。

“日浦也好久沒見了。”須貝若有所思。

“日浦……真想她呀。”安西又拍了一下桌子,“那家夥可不像女經理,規則呀賽程什麼的比咱們還在行。”

“說起來,日浦還常常教安西規則呢。”須貝點點頭說。

“雖是女人,可真了不起,還跟教練認真討論過戰術呢。那家夥現在在幹什麼?”

“聽說結婚生子了。”哲朗開口道,“理沙子說的。但她倆也隻是三年前打過電話,之後就沒聯係了。”

“女人一結婚,交往的圈子一下就變了。”須貝說。

“男人也會變。”鬆崎的表情很認真,“中尾這小子今天又沒來。結了婚就忘記老朋友,變成模範丈夫了。”

“他老婆很厲害,”須貝接過話茬,毫無意義地壓低嗓門,“富家女果然難伺候,得乖乖聽話。倒插門女婿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