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嶺山南側有一小鎮,鎮名很好聽,叫金福鎮,雖然叫作鎮,其實跟個大村子差不多,僅有兩百來戶人家,和普通村子不同的是這裏有數十家店鋪和一個小集市。外地人很少到鎮上來,以至於來鎮上的人十有八九相互認識。
鎮子西頭住著一戶人,戶主人名遲多金,五十來歲,家有良田數百畝和兩片山林,雇傭幾十個長工四季耕作,另外還兼做木材、山貨生意,往年曾經常來往於北嶺山和江州之間,其他地方去的也不少。上了年紀之後,就把外麵的生意交給兩個兒子打理。遲多金在金福鎮算得上是第一大戶,家有一妻兩妾,二十多個家人、丫鬟,裏裏外外的人都管他叫“遲老爺”。
這日午後,遲多金正坐在大廳的大師椅上打盹,二夫人桃紅在旁邊給他捶背。
“小福子去江州有幾天了?”遲多金閉著眼睛問桃紅,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今天已是第五天了,老爺,”桃紅輕聲答道。二夫人桃紅三十歲左右,相貌姣好但不失端正,向來溫柔賢淑,因此深得遲多金的喜歡。
“那也該回來了,要是小福子還沒有把那一千兩銀子送出去就好了。”
“老爺,咱不是一直求江州府鍾大人幫忙嗎?您咋這麼說?”
“唉!”遲多金歎了口氣,然後睜開眼睛,看著桃紅說道:“聽昨天從江州回來的人說鍾因其已離開江州了,不,應該說是逃跑了。”
“老爺,這怎麼會事?”桃紅有點吃驚地問道。
“他應該是犯事了,畏罪潛逃!聽說前段時間來了個姓楊的巡撫大人要查他,他怕事發,所以跑得無影無蹤,隻可惜我一直被蒙在鼓裏!”
“那咱們和鍾大人之前的交往不知有沒有給人留下把柄?”
“我也為這事擔心,不過他這麼一走,落個死無對證,應該沒事。但那一千兩銀子要是已經送出去了的話,那就打了水漂了!”
“老爺,您現在不要再想那些銀子了,還是多想想我們與鍾因其的交往有沒有被人抓到什麼把柄,如果真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我們還得想法子。”
“你說得對,桃紅不虧損是我的女諸葛,我有桃紅,萬事無憂!”
“老爺,人家在給您說正事呢,別這麼不正經,”桃紅一紅,羞答答地說道。
“哈哈,你害羞的樣子更美,簡直讓我心醉了,”遲多金見桃紅扭捏的樣子,不禁拉起她的手撫摸著。
“老爺,我出去看看,”桃紅不好意思的把手抽開,說完話就朝門口走去,離開了房間。
桃紅出去沒多大一會兒,有一個年輕家仆走進房間,“老爺,阿耿剛才說有一夥官府的人在咱家茅坪那塊旱田裏來回走動,有人拿著羅盤好像在看風水找福地,還踩毀了不少青苗。”
“什麼?有這事?那阿耿有沒有問那夥人到想幹什麼?”遲多金問道。
家仆回答:“那夥人中間有幾個官兵帶著兵器,為首那人氣勢洶洶,阿耿他們幾個人誰也不敢問。”
遲多金聽這話心裏有點緊張,尋思著這些人是不是清丈田畝的,如果真是清丈田畝,那恐怕要遭。他曾買通鍾因其虛報田畝逃避賦稅,要是被查出來,這可是大罪呀。他想到這馬上吩咐這家仆,“小滿子,趕快把二夫人請過來,我有事要跟她商量。”自從桃紅進了家門,遲多金每當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總是先跟桃紅商量對策,對桃紅出的主意也十有八九地聽從。
桃紅進了房間後,遲多金把小滿子剛才所講又轉述給了桃紅。
桃紅聽後說道:“老爺,我看沒打聽清楚之前萬不可亂了陣腳,您還是立即趕到地裏客客氣氣地問那夥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準備幹什麼,然後再作打算,記住,不管對方怎麼說,老爺您都要沉得住氣。”
遲多金聽桃紅這樣說,就決定到地裏去先問問那幫人。
遲多金和小滿子趕到那個叫茅坪的地方時,見田間路上站著六個腰掛大刀的官兵,旁邊一張竹篾編製的長椅上躺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臉色陰沉、一股凶相。盡管天不算熱,可旁邊一人還替他打傘遮陽,另有一人用扇子在給他輕輕扇風。這人正是王公公的貼心跟班福寶。
田地裏還有兩個人,一個人手裏拿本古書,另個人拿著一副羅盤,那兩人一會兒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一會兒又在地田間來回走動,像是在測算方位、探尋地下寶物。田裏一大片青苗已被這兩人踩毀。
茅坪這塊地是一塊緩坡地,土地肥沃,與北麵的山坡毗連,要是風調雨順的話,一年兩料收成不成問題,是遲多金老爺手頭最好的一塊地。
遲多金看得出躺在竹椅上的福寶是這夥人的頭,可一看他那模樣和裝出的派頭心裏就發怵。
遲多金沒法子隻好硬著頭皮走到福寶跟前,滿臉推笑地跟福寶打招呼“嘿嘿,這位爺請了。”
福寶似乎沒聽到遲多金跟他說話,冷著一張臉,抬頭望著天。
“請問這位爺,您怎麼稱呼?”遲多金再次客氣地問道。
福寶鼻子輕哼一聲,慢慢把臉轉向遲多金,冷冷的盯了盯遲多金,還是一言不發,繼續抬頭望天。
遲多金這下尷尬了,不知道再如何跟福寶打招呼。這時卻聽到遠處有人在喊:
“娘舅,我來啦我!剛才到你家去你不在家,聽人說您來田裏了,我就跑過來看看您老人家。”
緊接著隻見一個二十出頭身穿白色長衫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田間小路上,這人頭發烏黑、麵孔英俊,可走路的腳步有點踉蹌,手裏拎個酒葫蘆,一邊往過走一邊喝酒。正是剛才喊話的正是這人。
遲多金心裏暗暗叫苦:躺在竹椅上的人陰森著一張臉,對自己不理不睬,現在連這人的外甥都來了,又是酒鬼一個,恐怕遇到麻煩事了。
可令遲多金沒想到的是,那白衫年輕人根本沒理睬躺在竹椅上的福寶,卻直接朝自己走來,接著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娘舅,您是不是有錢了,連親外甥都不想認了?”
這白衫年輕人人不是別人,正是絕無雙。
“你是?”遲多金不禁一愣,心想自己就兄弟兩個,沒有姐姐妹妹,怎麼冒出來個親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