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鎮子裏來了一個外鄉人,二十來歲的樣子,細高個,瘦長臉,一條灰藍色的長圍巾脖子上至少圍了有兩圈半,看上去甚是滑稽。毫不懷疑,隻要你抓著圍巾的一頭,輕輕一拉,整個人就會像一台風車一樣飛快地轉起來。
一隻舊皮箱四周磨得都發了白,看上去比主人更顯滄桑,但此人衣衫整潔,頭麵幹淨,一看便知道是城裏人。
來人名叫吳凡,人稱無道法師,兩年前在法師界聲名鵲起,可謂百年難遇的少年奇才,後來又一度消身匿跡,此次獨自來到這個偏僻荒涼的西北小鎮,不知所謂何事?
這個名叫吳凡的年輕人就下榻在赤霞鎮唯一的客棧裏。聽人們說,他白天基本上不怎麼出門,可是,每到黃昏以後,總會看到他一個人在鎮子裏遊蕩,一雙膠底皮鞋在黃土路麵上踩出一串清晰的腳印。
赤霞鎮地處西北,長年風沙不斷,當地人流傳著一句諺語,叫“一年一場風,從冬刮到冬”。所以,每年到農曆九月以後,不等太陽落山,街上就會變得格外冷清。
這一天,正值農曆十月初一,是當地人上墳祭祖的日子,又稱鬼節。人們似乎在避諱著什麼,太陽還未落盡,街麵上的店鋪早已先後打烊,家家門戶緊閉,整個鎮子在寂靜中透著一股蒼涼的氣息。
然而,吳凡似乎不太在意這一些,依舊一個人,打鎮子的東頭逛到了西頭,期間,還敲開了一間雜貨鋪的門,買走了一刀燒紙,一包點心,一包蠟燭,然後照直去了一座破敗的宅院。
吳凡來到宅院門口,先蹲下來,把點心拆開來,一塊一塊擺在了石階上,從衣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洋式打火機,嘴對嘴呼地吹了一口氣,打火機裏發出了金屬的音質,那聲音在風中悠揚了很遠。然後,他又把燒紙一張一張抖虛,一手捂著,一手打火,哢噠!哢噠!打了好幾下才點著,再順便點燃了一支香煙。
火苗順風呼呼地竄起了老高,燃燒過後的灰燼也呼啦啦竄起了老高,這景象猶如突然間驚起了一群黑鴉,又像是燒紙燃燒成灰後釋放出的一個個孤魂野鬼,在鎮子的上空肆意飄蕩。
顯然,這個叫吳凡的年輕人是衝著林家來的。
可奇怪的是,林家人早在十多年前已經死絕了,之後這處宅院因常常鬧鬼,便無人再敢踏足。那麼,他跟林家人到底有何淵源?又或者,在這處宅院裏隱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吳凡不慌不忙地抽著煙,一動不動地站在大門口注視著天空。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而後,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副幹淨白手套,漫不經心地戴上。大門沒有上鎖,他使勁兒用手推了推,門軸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
隨著聲響,大片蛛網被撕扯開來,一隻足有巴掌大的黑蜘蛛幾乎與他撞了個滿麵,驚得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顯然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沒有想到,所以樣子略顯狼狽,而那隻黑蜘蛛也悻悻然逃走了,估摸著還會一邊走一邊罵:“哪兒來的這麼個龜孫兒?俺沒招你惹你,幹嘛要拆俺的房子!”。
還不知道罵了多少代吳凡的祖宗,可惜沒人能夠聽得懂蜘蛛語。
時節已至深秋,庭院裏半人高的蒿草亦已枯黃,想想此間當年曾有過的輝煌,不免令人感慨物是人非,世事無常。
進得大門,繞過照壁,穿過一層庭院進了二層,正房廂房整齊排列,左手一個不大的庭院應該是客房,右手是一處花園,樓台亭榭布局得疏密有致,果然氣派非凡。隻是偌大的一個宅院,此時缺少了人間煙火,在這黃昏時分,影影綽綽,到處透著森森陰氣。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吳凡挨個兒把整個院子裏裏外外認真查看著,似乎想找出藏匿之物,或者至少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