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工緩緩起身,額頭汗水涔涔而下,歎息道:“不成了。”
老人“啊”的一聲,老淚縱橫道:“求你想想辦法……”
醫工一抖寬袖,道:“他過不了今晚,還望節哀。”搖了搖頭便走了。
老人嘴巴顫動,微微開合,似言無聲,看了一眼榻上的玉麵少年。
少女佇立門口,手一顫,盛滿湯藥的大碗落地而碎,撲在塌邊哭個不停,喊道:“我去和甄家拚了!”
兩人癡癡地坐著,神情無助,直到晚上,估摸著少年要咽氣了。少女禁不住又哭,悲傷已極,老人垂目而泣。
“快臥倒……”一個微弱的聲音說道。
兩人怔了一怔,往那少年瞧去,老人心道:“回光返照。”
兩日後,少年坐了起來,把一老一少喜得又哭一場。
少年坐在院中,翻看竹簡,抬頭望了望秋日下的浮雲。來到這裏一個多月了,起初他連別人的話都聽不大懂,隻能一知半解。
大家都說他病壞了腦袋,他就故意裝作遲鈍的樣子。漸漸的,他能把那古樸的語言如大白話般理解,對所處的情況也已了然於胸。
他現今叫童虎,十四歲,正值光和六年。他曾祖父是郡都尉,由於朝廷重文輕武,便想培養後代成為文官,幾代下來碌碌無為,家道中落。童虎父母早亡,家中隻有年邁的李管事和叫小雪的婢女。眼下靠變賣家中字畫、器物為生。
日子不好過,還遭人欺辱。
李管事說起此事便氣滿胸膛,憤憤地道:“哎,公子忘了?那日來了幾個甄家的下人,逼著你去悔婚,你不同意,讓打成重傷,昏厥當場。”
童虎心道:“我便是那時穿越的。”
李管事歎了口氣道:“你與甄逸的女兒是指腹為婚。昔日你家有不少田地,後來……後來讓敗光了。如今甄家不願把閨女嫁你,覺得門不當戶不對。可這門婚事當初是甄家提的,他們想逼著你去悔婚,掙個麵子。”
童虎“唔”了一聲道:“卻是無禮至極。”心裏尋思:“與我有半毛錢關係?我又不是之前那個童虎,你說再多,我也恨不起來。即知是漢末,以我前世當兵的本事,指不定能幹他娘一番大事。”
他心裏已有計劃,待得變賣所有家當後,遣了兩名仆役,便出去闖蕩。
正思量間,李管事弓著背,拿著一個綠釉陶壺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這壺做工精細,是光武年間的好貨,可惜是老主人房裏的。”
童虎隨口道:“賣了吧。”
李管事一怔,剛剛雖然是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可沒想到公子回得這麼痛快。
“兩月前還說不賣的。”小雪拿著繡了一半的布料走了過來,“公子真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他甄家哪能把人打成這樣。”
童虎裝著歎了口氣。
小雪眼眶又濕潤了:“那甄家好生欺人,知道你醒轉,居然揚言要上門打斷你手腳,公子趕緊悔了這門親事吧……”
她欲言又止,情知再說下去便有僭越之嫌,隻好抹了抹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