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韓國。

憶卿宮。

厚厚的落葉,早已鋪滿了憶卿宮外的小徑。原本棱翊為成憶而建的紫羅蘭的花海,也因為季節的緣故而早已凋零。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初冬。

果真是,人世幾番新。

可那舊人舊事,竟是那般淒涼。

那夜由莫寒的人接應,花了將近三個時辰,都快接近日出了才成功擺脫掉陰辰魄的追蹤。與黑衣人道別時,成憶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憋在心中良久的話語:“飄零……真的,不打算認我嗎?”

黑衣人一怔,許是沒料到她竟然敢如此肯定地說出口吧。然後,她也坦然,將蒙麵巾隨手一摘:“憶,終究還是瞞不過你。”然後一揚手,手中的黑巾隨風飄蕩,竟似那浮萍,浮世無依,最終在空中幻化出一個美麗的弧度,緩緩落地。

“飄零,你怎麼會在這兒呢?你不是和玄聿在一起嗎?上一次據說為了他逃婚了,怎麼這會兒隻有你一人呢?”有多久,不曾見過麵了呢?成憶情緒激動之下,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隻不過那份對好友的關懷,卻是不言而喻。

靜默……良久的靜默……靜得……竟仿佛連空氣都凝結了……使人呼吸不暢……

最終,當成憶以為她不會回答時,丁飄零竟說了一句顧左右而言他的話:“知道我這副嗓子怎麼會成這樣嗎?”沙啞的聲音早已沒有了原先的清泉般的音質,那一刻的丁飄零,全身沐浴在初起的陽光中,明明那般真實地站在成憶的麵前,卻還是使她覺得她隨時可能會消失不見。

末了,伴隨著一句“是他親手喂的毒”,丁飄零馬鞭揮下,迅速消失在地平線的遠方。風中,隱隱地傳來她祝福她的話語……

自此,別過。

殊不知,這也許便是永別……

而後來,竟傳來莫寒身死的消息……

雙重打擊之下,成憶的病一發不可收拾。

終究,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血水,止不住地流淌,一盆盆地從憶卿宮端進端出。而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兒,早已消瘦一片,原本平凡的容顏,凹陷進去,再也沒有往日的神采……便隻是這般閉著眼躺著,明明是睡著了,可是,竟能給人一種離去的錯覺……那般微弱的呼吸……微弱得,令人雙眼泛酸……

自從再次發病,成憶便很難入眠了。即使再疲勞,都是撐著眼皮,亦或者,閉著眼,卻是任憑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而一個普通人輕而易舉能做的事,她則更加是不可能完成了……

她的世界,似乎早已呈現一片黑暗……而她的求生欲,竟也是那般低靡……

果真,是油盡燈枯了嗎?

坐在床畔,靜靜地守在成憶的身邊,棱翊原本剛硬俊朗的麵龐同樣是一片狼藉。胡渣泛青,麵色早已憔悴不堪,眸中,是無盡的痛苦……

為什麼,終究還是抵不過命運的捉弄呢?

逃脫了陰辰魄的掌控,卻還是逃不脫死神的追殺……

憶兒……他的憶兒啊……

大手,無言地覆上成憶那雙明顯又消瘦了許多倍的小手之上。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

那樣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地流逝……

也許下一秒,她便會從他的生命之中消失……從他的世界之中不見……

如果沒有了她,他真的難以想象,未來的日子,他該怎樣度過……

沒有了他的憶兒,似乎連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般艱難,艱難得,令他隻想要立刻隨她而去……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切還未成定局。也許還有轉機也不一定……

他,絕對不能放棄……

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

“大汗!大汗!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個風風火火的聲音沒有經過召喚便擅自進入了內室,跪在地上,忙不迭地呼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