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深深一躬之後，男屍似乎看起來也不那麼恐怖了，那狂亂不己的心髒也漸漸恢複了平靜。
我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向它眼睛拂去。
聽媽媽說過，死不瞑目之人，隻要用手輕拂上眼瞼，便會合上。
顫抖的手，從男屍冰冷的臉上滑劃過，隻覺得頭皮發麻，頓生寒意，那顆稍微平靜點的心髒，立刻又衝到了喉嚨。似乎一張嘴，它便會衝出口腔，在冰冷的地麵上跳舞。
緩緩抬起手，果然，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已經安穩地合上。
雖然不願意在殯儀館工作，但和彼岸花相比，還是這裏較好。至少，沒有了那些變態客人瘋狂的糾纏，也沒有了同事間的勾心鬥角。
換了盆清水，將手伸進去試了試溫度。覺得有點涼，便又兌了點熱水。雖然屍體並無法感受到溫度，但我還是懷著敬畏之心，盡量做到最好，仿佛它靈魂從未離開一般。畢竟，它們曾經也和我一樣，也是活生生的人！
一想到“人”這個字，心裏突然酸酸的。
那個孤兒院院長，看起來麵慈心善，可所作所為令人發指，簡直禽獸不如！
十三少倒是鬼呢，可卻心心念念惦記著自己的愛人，哪怕以死相殉。這份情義，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可惜上個月十五錯過了機會，否則，或許它們現在已經團聚了。
一下，又一下，極為輕柔地擦拭著它的手，仿佛怕弄疼了一般。
“真的很抱歉，男女有別！”我咬著嘴唇，聲音微微顫抖著，“我隻能替你擦一下四肢了。否則，也是對你的不尊重。”
“難道你覺得，讓它髒兮兮地走，就是對它的尊重？”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冰冷蒼老的男聲，聲音裏夾雜著濃濃的寒氣。
我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轉身望去，陳叔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
冰冷的黑門依舊緊閉，又沒有聽到走路的聲音。莫非，他不是人？
想到這裏，隻覺得眼前發黑，天眩地轉。
一雙小小的三角眼，在雪白的口罩下閃爍著陰冷的寒光，耳畔傳來了一陣如貓頭鷹般淒厲的獰笑聲。
“沒錯，我不是人！”陳叔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的格外陰森詭異。
手微微一顫，毛巾掉落在水盆裏，濺起血紅的水花，打濕了衣襟。
似乎沒有見到預期中的暈厥，他不禁有些失望，瞪大小小的三角眼，一臉驚愕地盯著。
“難道，你不害怕？”陳叔有些疑惑地問。
臉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心髒也從喉嚨跌回到原位，我麵無表情地說：“怕。”
沒錯，我確實害怕，甚至想逃。可雙腿，卻仿佛灌了鉛一般，根本無法動彈。
陳叔的自尊得到了滿足，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其實你這小丫頭還不錯，膽色過人，居然敢碰屍體！隻不過，你這樣光著手，連口罩也不戴，難道就不怕這屍體有什麼病毒傳染給你？”
一聽這話，不禁毛骨悚然，心驚肉跳。
他背著雙手，一副孤傲的模樣，宛若華山之巔論劍的王者般，神彩飛揚，連那稀稀疏疏的眉毛都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