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大學離開杉果村之前,趙恭靈遇到過很多奇怪的事。
一次,他帶頭跟小夥伴們到山上摘野果桑葉,嘰嘰喳喳中,他無意間走過一棵樹——
一顆綁有白布條的老槐樹。
世界突然一片寂靜。
回頭看,小夥伴們不知何時不見了。
他喊了兩聲,沒有回應,心裏發悚,立刻往回走,沒走兩步,變成了跑。
他邊跑邊喊,卻聽不到一聲回音,就連來時的路,都變得陌生得不像走過。
他迷了路。
太陽已落下大半邊,他還沒找到小夥伴和村子在哪兒。
劃過臉頰的風陰嗖嗖的,風聲好像成了嗚咽。
他很害怕,大腦內一片空白,在山裏玩命地狂奔。
銳利的枝丫從身畔劃過,
劃破了他的衣裳和肌膚,
泌出的血珠被風舔舐幹,
好像有誰在他耳邊輕笑。
就在他精疲力竭快倒下時,他突然發現——
自己站在村子的邊緣。
回頭一看,路還是原來的路,
很熟悉,一點都不陌生。
倒是那夕陽,殷紅如血,
最後的一彎,沒入群山。
天黑了……
回到家後,家人問他去了哪裏。
他答,跟小夥伴跑去山上玩,家人卻很詭異地看他。
他們說,其他小孩今天都在幫家裏人幹活,沒人出去。
他不相信,興衝衝地跑去找小夥伴質問,問他們為什麼拋下他回去,他一個人差點嚇哭,
小夥伴們卻也很詭異地看他,一致表示,他們都在家裏,根本沒人和趙恭靈上山。
趙恭靈懵了,回家後打開書包,野果和桑葉塞得滿滿當當,這是他們一群人,一起采摘的。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他就算采上兩天兩夜,夜以繼日不眠不休,也采不了這麼多。
他徹底懵了,看著布書包裏快塞滿的野果桑葉顫抖,如果不是小夥伴們一起采的,那陪他摘野果采桑葉的……
到底是誰?
還有一次,他看見在他出生前就失去雙腿的奶奶,竟然站了起來,在村頭和其他婆婆阿姨跳扇子舞。
她的膝蓋以下都空蕩蕩的,兩條鮮紅的大褲管隨風飄揚,她卻好像站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蹦蹦跳跳地,很起勁。
那些婆婆阿姨好像也絲毫不覺異樣,還和奶奶有說有笑,吹捧她跳得越來越好了。
睡前,奶奶哄她睡覺,他問奶奶關於跳扇子舞的事。
奶奶卻很茫然,然後自嘲地抿嘴笑,指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膝蓋以下,對他說,“我倒是想跳,但哪兒有腿跳呀?我那時在幫你爺爺打掃衛生哩。”
第二天一清早,他去問其他人,比如那些婆婆阿姨們,她們卻都詭異地看他,說,“啊?你奶奶腿都沒得了,還能跳扇子舞啊?”
他記得這種眼神,和當初的小夥伴們一模一樣……
和當初的家人一模一樣。
後來奶奶過世,他在奶奶的房間裏幫忙整理她的遺物,卻從一個充滿灰塵的角落,發現一把扇子舞用的紅折扇,還有一雙小巧精致的紅繡鞋。
讓他費解的是,扇子和繡鞋都很新,沒有沾染丁點灰塵,就像以前經常使用,隻不過剛剛被放進這個肮髒的角落……
“停,不要再講了!”黑暗裏一個人大喊,隨即啪的一聲,白熾燈打開了,把寢室照得通亮。
一屋子四個人,兩瘦一矮一胖,圍坐在一張小圓桌旁。
胖子保持關燈的姿勢,另一隻手不斷拍胸,顫抖著聲音道:“鬼鬼,嚇死我了,你要再講下去,我非得得心髒病不可!”
趙恭靈撇撇嘴,關掉照自己下巴的黃燈手電筒道:“這才說幾件事,我小時候經曆的怪事,兩天兩夜都說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