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有了一個孩子。
然而因他的暴戾,失去了。
她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有了他的骨肉,才又背叛羿轉而投向他的嗎?焰魔羅無從得知,他閉了眼,身體一陣一陣的劇痛,奈何他擁有鋼鐵一般的意誌,卻也是血肉之軀啊。
“大汗不應喝那麼多的酒。”醫官替他清理著發炎的傷口,這樣慘駭的穿骨之痛就連醫官也是觸目驚心呢。
“是啊,我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焰魔羅的心寸寸抽緊。可是他也忍不住的問自己,如若不是這副田地,他會允許她生下來嗎?他還能再次接受她嗎?
醫官微微的歎了口氣,他指的是焰魔羅自己的傷勢,不是指那個流掉的孩子。縱使是有回天之力的神農,也隻能治的好身體,醫不好心吧?
“她醒了嗎?”焰魔羅問道。醫官將黃褐色的藥粉灑在焰魔羅的傷處,錐心的灼痛感惹得他本能的擰了一下眉,卻連一聲都沒有哼。
“還昏睡著,母體虧空的太甚了。”醫官偷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忍不住多嘴道,“大汗要去看一眼嗎?”
“不必了。”
他該如何去麵對她?他恨她,也愧疚,還愛著,卻不信了。他不願去麵對她溫柔而脆弱的眼睛,不願去分辨她的淚水與語言到底有幾分虛假。一句『我恨你』要說的多決絕,才能讓人感覺足夠安全?
他舍不得她離開,也不願她再靠近了。
篝火安靜的跳躍著,炭木在炙烤下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輕微聲響。有輕若蚊吟的啜泣聲,是綠珠在偷偷的哭。
一聲幽微的呻吟,宛如歎息,在昏厥了整整三日之後,安兮年終於醒了。
“姐姐……”綠珠從地上彈起來,撲到了她的榻邊。
安兮年麵白如紙,氣息虛浮的好似一團輕絮,若不是有厚厚的棉被壓著隻怕就要隨風而去了。
“為什麼哭?”安兮年的聲音微弱。
綠珠擦著眼淚,猶豫了一下,答道:“姐姐,醫官說……”
“我知道。”安兮年撇過臉去,一隻手緩緩的移到了腹部。她的孩子沒有了,她了解。
緩了好一會兒,她低低的問:“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焰魔羅他……有來過嗎?”
“沒有。”
安兮年微微的點了點頭,哀傷的容顏更慘白了些。
他……不在乎的吧?
他一定是恨透了她。因為對她的厭惡,所以連失去了自己的親骨肉也都這麼的無動於衷。
蒼白的雙唇顫抖著,安兮年紅了眼眶,鼻酸到無法喘息。
他對她的指責都是成立的,她無從辯駁,她的確別有目的,的確算計了他,他是應該恨她的,之前有這個孩子,她還有借口賴在他的身邊,而現在他們之間唯一的關係也失去了,她隻是一個無恥的欺騙了他的女人,他不會再對她有一絲絲的憐惜了,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死灰般的麵容沒有一絲的生機,她有一些認命,也很累了。
“綠珠,我想離開這裏……”她要走了,不是不愛他,是不想再惹他生氣了。她的心隱隱作痛,一寸一寸的被絞緊。
幾度傷花,他們的緣分,盡了……
『無赦,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對不起,說過要一生一世陪伴你,卻又一次的食言了。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說過很多謊話,也的確覬覦冰魄,不管你怎麼樣對我你都沒有錯。隻是有一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真的,那就是我愛你,不論你信不信。』
曾經滄海難為水,一次真愛就是一次生死。當焰魔羅看到這條蘸滿悲淚的素帛,前所未有的驚痛偷襲了他!他在怕什麼?在舍不得什麼?
素帛翩落,焰魔羅宛如離弦的箭衝向了東廂。
白日裏也依舊昏暗的房間,連陽光都是冷的,空寂的東廂再也沒有一絲的生氣,宛如結冰的湖麵。安兮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