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地處中原腹地,和中國大多數的城市一樣,雖說不上是世界級大都市,卻也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無比的繁華。其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臥虎藏龍自不必說。
就在M市邊緣的一處村莊口,有那麼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小雜貨鋪。說它不起眼毫不誇張,破舊的門臉,昏暗的光線,以及胡亂堆積雜七雜八的貨物,於周圍的一些飯店照相館之類的鋪子根本無法相比。鋪中一個枯瘦老者,此時正斜躺在一張舊躺椅上,眯眼望著天。
其實雖說是村莊,早已沒有了土地,有的也就是為數不多的村民和村民們迅速崛起的民房以及大量來到M市討生活的外地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各自的目的彙聚到這裏。他們生活在社會底層,他們是城市中的弱勢群體。為了生計不得不從事著各種營生。他們是雜貨鋪的主要客源,也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雜貨鋪才得以繼續存在,枯瘦老人和他的兒子才可以生存下去。
上午九點鍾左右,正是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做買的做賣的忙忙碌碌的時候。就見遠處快速駛來兩輛雙排座皮卡車。街麵上一時間就亂了套,活生生就是半個世紀以前日本鬼子進村一幕的生動再現。人們紛紛避讓不及。
皮卡車還沒有停穩,就從車上跳下七八個彪形大漢。有幾個手裏還伶著棍棒。為首一人挺著大肚子,氣勢洶洶,抬腳先踢翻了一個蔬菜攤子,白菜蘿卜滾了一地。後麵的大漢們在他們隊長的帶頭作用下,紛紛舉起棍棒,目標就是攤販們的各種貨物。偶爾有哪個不長眼的試圖阻攔,馬上就會被毫不客氣的推搡到一邊,甚至還會挨上一下。街上一時間亂得一塌糊塗。
枯瘦老人早已從從舊躺椅上站起來,和街邊的很多人一樣,默默的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攤販們驚慌失措,大漢們氣勢洶洶。各種瓜果蔬菜服裝鞋帽遭到無情踐踏,四處亂飛。
一個蘋果受到外力作用,從一個大漢腳下“嗖·······"的一聲飛起來,正好撞在了街邊一個孕婦的大肚子上。看樣子,那肚子至少要有六個月。孕婦尖叫一聲,抱著肚子斜斜的倒下了。孕婦離枯瘦老人很近,看到孕婦倒下,枯瘦老人下意識就上去攙扶。隻是枯瘦老人太老了,才剛剛邁下台階,大肚子就衝到了近前。抬手一推老人,看也不看,就對著倒在地上的孕婦狠狠說道:“裝,裝,給我使勁裝······".枯瘦老者被狠狠推了一把,身體站立不穩,也摔倒了,頭猛的撞在台階的棱角上,眼見一時是起不來了。
一見傷了人,四周圍觀的人們呼啦一下子就都圍了上來。
望著四周百十個憤怒的群眾,大漢們一時都有點兒傻了眼,不由的丟掉了手中的棍棒,一時間也忘了動手。
“幹什麼?幹什麼?啊?”大漢們的頭兒,那個大肚子,稍稍驚慌了一下,也隻是一下。看到眾人隻是包圍,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就一手叉著腰,一手指點著眾人,大聲吼道:“幹什麼?啊?你們這些人,啊?想要幹什麼?啊?我可告訴你們,我們在幹嘛知道不?啊?告訴你們,我們這是在執法。政府曾經三令五申,不準擺攤設點,不準占道經營,你們就是不聽,你們是屢教不改知道嗎?都圍過來幹什麼?啊?你們這是在妨礙執法知道嗎?公安局就是為你們這些人準備的。都散開,都散開,怎麼?你想去拘留所嗎?散了散了。”
大肚子粗略的推開眾人走出包圍,帶著幾個大漢鑽進印有‘執法’字樣的兩輛皮卡車裏。皮卡車一溜煙開走了。
孕婦的丈夫趕來抱著妻子去了醫院。枯瘦老人也被街坊七手八腳抬進雜貨鋪,安置在一張舊木板床上。因為枯瘦老人已經醒過來,堅持不肯去醫院。街上的人慢慢散去,隻剩下滿地狼藉,還有枯瘦老人撞傷頭部的台階上的幾滴金色液體。
村裏的老人都記得。在很多年以前,村莊離M市還很遠。村莊裏有田地,有小河。田裏是莊稼,小河裏還有魚蝦。那是在春季,到處一派生機盎然的時候。就有那麼一個枯瘦的老者懷裏抱著一個孩子來到了這裏。孩子很小,隻有幾個月的樣子。
老人默默的在村莊的邊緣搭建了簡陋的木板屋,和孩子安頓下來。那個時侯還不像現在到處寸土寸金的。看到枯瘦老人的無助和小孩子的可憐,村莊就接納了這一老一小。沒有人知道枯瘦老者姓什麼叫什麼,直到很多年後也還是不知道。隻是常常聽到枯瘦老者叫孩子‘五月’。想必‘五月’就應該是那個孩子的名字了。
轉眼二十年過去了。社會在發展,城市在擴大。原來的村莊也一步一步走到了城市。田地沒有了,小河也不見了。有的隻是迅速崛起的民房和日益增多的外來人口。木板屋也漸漸變成了一間雜貨鋪。
枯瘦老人不見衰老,五月卻在一天天長大。
枯瘦老人被街坊七手八腳的抬進雜貨鋪,安置在一張舊木床上。安慰一番後就各自離去了。老人頭部的傷口很大,卻沒有血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