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朔方(三)(1 / 3)

(三)

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布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

——唐?高適

不過九月末,紛紛揚揚的大雪已落下,塞北的雪花厚而緊,不多時,茫茫的阿爾泰山山脈已經被白色覆蓋。

寧古爾倫的綠洲,是溝通漠南漠北的要道。稀缺的水源滋生出一片難得一見的胡楊林,未及飄落的葉子積著薄薄一層雪,遮蔽了本來毫無阻隔的視線。

李靖的目光銳利如刀,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書生文氣早已一掃而光。

一騎快馬,踏破滾滾黃沙,絕塵而來,馬上的騎士高呼:“李公子,有隊伍過來了!”

“好!來得正是時候!”他隨手指向一邊待命的年輕首領:“帶五百人埋伏在左右,不得我號令不得輕動。”

“你!”他的馬鞭已經移向一個四十上下的隊長:“帶著五百名兄弟退後三裏,得我號令從中橫擊,立即斬斷他們的隊列。”

他還不認識風雲盟的大小頭目,但指揮起來卻是極其自然,似乎已經共事多年:“其餘的人跟著我迎敵……敵人不久便至,大家當心,力爭一戰而捷!”

“是!”齊齊回答,雲盟的子弟多年調教,進退之間極有法度,幾乎可以作為一支精兵來調度。

雖然此處號稱綠洲,但畢竟是地處戈壁灘上,除了稀落的胡楊林外,並沒有什麼遮掩,風雲盟的戰士們隻能伏身在沙石土礫之中,借著黑色的沙土作為遮掩,依稀聽得見雪落的聲音。李靖由衷讚歎道:“好一支人馬,略加訓練,何愁天下不取?隻是可惜…… ”

此時又是一騎飛至:“報!一隊百餘人的突厥兵先行,後麵還有一隊人,大約有千人之數,太遠了看不明白。”

李靖傳令:“弓箭手預備!”

隨行的車煉連忙攔道:“慢著,傷著咄苾怎麼辦?”

李靖拍拍他的肩膀:“車兄放心,他們會給我護著的!”

車煉急道:“李靖慢著,你殺錯人怎麼辦?萬一咄苾不在這裏——”

李靖耐著性子解釋:“無論那群人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都不會任由我們搜查的。如果真的是阿達裏的精兵,等到弄明白的時候,先機已失,自家兄弟傷亡就大了車兄,既然向盟主把這一戰交給我指揮,你就放手觀戰好了——”

車煉麵上一紅,不再多說。

遠處人影漸漸清晰,為首一人身著突厥貴胄的服飾。李靖從箭壺裏抽出一枝箭,彎弓搭上,瞳孔已經收縮。

一邊計算著射程,一邊微微一笑,李靖略轉過頭解釋道:“車兄,你若是捉了什麼要人,會把他放在哪裏?”

車煉已知其意:“自然是在中間,又不是遊街示眾,決不會給他逃跑的機會。”

李靖又將目光集中到箭鏃上,笑道:“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為。”

他一箭離弦而出,隊伍最前之人立即倒下,控弦的箭手千箭齊發,那隊突厥兵人仰馬翻,“哎喲”“啊呀”之聲不絕於耳。突厥兵雖然驚詫,卻不恐慌,那隊士兵訓練有素,一邊撥開箭杆,一邊迅速收縮隊列,外圍的甲胄之士用盾牌團起一道圍牆,盾牌的縫隙之間,有箭鏃待發。幾乎在片刻之間已築起防線,嚴陣以待,執戈迎敵。

隻是饒是如此,十停中已經去了二三停,地上躺滿了呻吟扭曲的傷兵與一箭斃命的屍體。風雲盟雖不是草原上精於騎射的士兵,但無論武藝組織已隱隱是江湖中第一大組織,李靖選出的弓箭手更是個個有百步穿楊的神威。

李靖心中已有計較,拍馬而上,日衝劍上護其身,下護騎馬,朗聲道:“在下李靖,請蘇達爾將軍出來說話!”

蘇達爾是咄苾手下一員猛將,此言一出,人群裏一陣喧嘩。盾牌略分處,一人用生硬的漢語發話:“你們是什麼人?”

李靖高聲叫道:“你就是咄苾部下的蘇達爾?”

那人急忙回答:“放屁!你認錯人了!”

李靖叱道:“李爺我會認錯人?我們奉王子之命,三千大軍在這兒守了七天,等的就是你這狗賊。我一聲令下,踏也將你踏成肉泥。你若是蘇達爾便速速出來送死,李爺懶得與你羅嗦。”

遠處,塵囂蔽天,隱隱有伏兵,一時分不清多少,但是見李靖滿臉驕橫,端的有千軍萬馬之勢。

那人似乎很有些猶豫,終於盾牌分開,一個卷發碧眼校尉裝束的男子鑽了出來:“你看我是不是蘇達爾?”

李靖手一揚,日衝劍下,夕永劍脫鞘而出,劃起一道霹靂,穿胸而過。他一招得手,猛催戰馬,當先衝入突厥戰陣中,連連劈倒數名士兵,身後風雲盟眾抓緊機會,隨李靖硬生生擠入防圈。這一來,突厥陣腳大亂,被風雲盟眾一陣衝殺,死的死,傷得傷,片刻之間,已是不成陣形,紛紛向來去路上逃亡,事先埋伏的兩道兵馬一擁而上,下手極其狠辣,不肯留一個活口。

風雲盟子弟武功本來未必高過這些士兵許多,但是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以逸待勞,出奇製勝,當真如滾湯沃雪,猛虎撲羊,突厥士卒未及全力抵禦,已經死於刀槍之下。

人一倒下,露出當中一騎,正中馬上橫放著一個男子,裸著上身,被鐵索捆了個結結實實,正是咄苾。皮袋不知什麼時候被解開,苦寒之下,他渾身皮膚已經青紫,鐵索下竟滲出絲絲黑血來。

最後兩名突厥死士執刀而立,毫無懼色的麵對著李靖。

李靖冷冷一笑,逼上前一步。

左手那名士兵一驚,手中的刀架在馬上男子的脖子上,尖叫了一聲,李靖雖不解其意,也知道是玉石俱焚的意思。他不假思索,日衝劍斜劈,將右手那名士兵斬於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