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當正午,炙熱的火球高懸半空,散發著無窮熱力。
物燥,天幹,河西村中枯頹一片。村口的梧桐樹已是悄悄卷起了葉子,便連那饒村而過的赤水河都在不知不覺中被蒸發掉了一半,有些地方甚至能夠清晰的瞧見河底的鵝卵石。
河西村靜謐一片,人們都窩在家中午休,以避過這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位於村東頭的陸家四房陸立文的宅子中,有一座兩間大小的草棚子,棚子的牆麵用玉米杆與草泥混合搭建而成,房頂鋪著幾層茅草。在這麼炎熱的天氣,這草坪棚顯得十分的突兀,誰住在其中,絕對是折磨中的折磨。
草棚子南側的一間放著一個破舊的上下兩層的櫃子,不遠處的牆角四散的擺著些半舊不新的農具,盆盆罐罐。草棚子北側的一間,進門靠著北邊牆的是一個大土炕,上麵是一張破破爛爛,堪堪能夠鋪滿整張土炕的茅草席子。這席子上麵躺著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女孩子,身上蓋著一條還算幹淨,但卻布滿補丁的薄被,正在發出一聲聲含含糊糊的囈語。
靠近去看,隻見她黃幽幽的小臉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隨著臉頰滾落下去,浸濕了一大片席子。右額有傷,血跡浸透了包裹傷口的紗布,幹透了,開始發黑。兩隻小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貼在身側,微微的顫抖著。
“水……”一陣含糊的呢喃自她那幹澀到掉皮的唇中溢出。
不甘心啊!陸靈在心中呐喊,拚勁全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坐起來。這幾天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噩夢,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觀看百年難得一見的月全食,怎麼就突然來到了這個叫做大景的朝代,重生在了這個叫做陸靈的女孩子身上。
重生並不可怕,對於前世就是孤兒的她來說,活著就是最幸福的事。
可就是有人不想她活著,而那狠心的人居然會是她的親人,多麼諷刺的事。
她的頭被人砸破,沒人想著給她請郎中,沒人在意她是否會被餓死,如果不是被兩個小弟弟護著,或許她早就被人用破草席卷巴卷巴扔到後山的亂葬崗去喂狗了。
活著,活著,陸靈發現,從沒有像這一刻那般的想要活下去。為了能夠活下去,昨天,她費勁所有力氣做了些小安排,眼下還沒能看出成效,自己卻就要熬不住了。
不,我不能死,我還要守護弟弟們,我不能就這樣死了。
“水……”她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近乎無聲的水字。
原來,想要喝口水居然也是這麼難的事情。
就在此時,一抹淡白色的光芒自陸靈的胸口處湧出,逐漸擴散,將她整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水?”陸靈驚異的感受著唇部的那一抹冰涼的濕意,她伸出了舌頭,輕輕的舔了舔,真的是水呀。滴答,又一滴水落下,敲擊在她的牙齒上,發出了清脆的滴答聲。
不去想這水是哪裏來的,此時此刻,陸靈隻是努力的張大嘴巴,貪婪的去吸取那涼爽甘甜的水滴。
一滴,兩滴,一百滴……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靈驚詫的發現自己的身子好似發生了些莫名的變化。體內有一股清涼之意緩緩流竄,那涼意所到之處,身子不再發沉酸痛,就連額際與背部的傷口都仿佛沒有那麼痛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個水?陸靈驀地睜開眼,翻身坐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陸靈有些傻眼,她不是正躺在草棚子中的土炕上嗎,怎麼會到了這裏?
她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後才算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站起來,認真仔細的環顧著四周,打量著身邊的一切。
這是一個方圓不到五十米的空間,淡淡的煙波隨著微風而搖擺著,飄蕩著。恍惚中,陸靈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仙境。
在空間的正中央有一個彎月形的水池,很高,距離地麵足足有兩米。此刻,她正站在水池中,身側是一隻振翅昂頭,仿佛即將要高飛的石鶴。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喝的水居然就來自這隻石鶴的嘴。
這隻石鶴雕刻的極為傳神動人,羽色素樸純潔,體態飄逸雅致。頭上鑲嵌著一顆紅色的寶石,隱隱看去,仿佛有一道血色的液體在其中蜿蜒流轉。
它的兩隻腳,一隻直立站在石板上,另外一隻則是踩在一隻高昂著頭的石龜的脊背上。修長的脖頸高高的揚起,雙翅平伸,視線遙望遠方,似是在看著什麼。
陸靈被震撼住了,饒是在現代,她也沒有見過雕工如此傳神的石雕,她甚至懷疑,這石鶴是不是真的。想著,她便伸出了手,摸上了那石鶴的脖子。
冰冷滑膩的觸感告訴她,石鶴是假的,它僅僅隻是個石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