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低矮的瓦房圍成一個四合院,簇新的土瓦,陳舊的青磚,形成強烈的反差。但配上院裏用光滑潔淨的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又顯得那麼和諧自然。院裏有幾棵老梧桐露出光禿禿的虯枝在秋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來回搖擺不定。
宅子的正中央軸線上是一條被點綴成各色花紋的路,路的盡頭有一間客廳模樣的屋子,整個房間被布置得古色古香。四周掛滿了字畫裝飾,有從市麵上買回來的製成品,也有手寫後裱糊起來的臨摹品。空氣中墨香四溢,屋裏有一個老漢正坐在靠在牆角處的太師椅上神情愜意地抽著旱煙,偶爾從屋中傳來一兩聲咳嗽。
屋外一個身著西裝革履的青年聽到咳嗽聲,腳下不禁頓了一下,然後又重新亦步亦趨地挪動著向老漢走去。
“爸,這是我從京裏給您帶回的紅中華和杭州鐵觀音。您也改改口味吧,別老抽那旱煙,對身體不好!”說著,青年把手中一直提著的禮品盒遞了過去。“很貴吧?你小子,也知道孝順你老子了,看來我老頭子是時來運轉了啊!嗬嗬......”然後就是一陣爽朗的笑聲那笑聲中飽含著欣慰。老漢的嘴都笑得合不攏了,接著又關切的問道:“坐這麼遠的車累壞了吧?趕快歇歇。”老漢微笑著看了看那盒鐵觀音,點了點頭。卻把那條紅中華的煙又扔回給青年。“這玩藝軟綿綿的,抽著沒勁。咱抽不習慣,等會兒你把這煙給你二叔送去吧!哦,對了,順便別忘了看看夕月,那丫頭天天算著你回來的日子,整天念叨著要等你回來和你玩呢!”
“爸,我給二叔買的也有,您就留著抽吧!您先抽著試試好不好抽......”
“我是老子還是你是老子?叫你咋做你就咋做,哪有那麼多廢話?!”未等青年說完,老漢已打斷了他祥怒道。然後又狐疑道:“翔羽,你從哪弄這麼多錢?每月給你的錢並不多啊!”“爸,這錢是我用課餘時間倒賣些東西掙的,幹淨著哩!”那個叫翔羽的青年不滿地解釋道。
“我兒子我還不相信?你小子!我是心疼你這麼拚命!每次都要去掙那獎學金,這課餘時間還要去掙這錢!唉——”老漢說著在椅棱上磕了磕煙袋,又裝滿一鍋子,長吸一口,吐出的煙霧繚繞在周圍,讓翔羽看不清老漢的真實。
“爸,跟您商量個事。”翔羽向前挪了挪椅子,老漢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爸,我想申請大學生下鄉做村官。”“啥?當官?當官好啊!咱家本來就是官宦出身。就因為你爺爺在民國三十一年做過咱上清源鎮鎮長,才讓我後來被冠上地主出身,使我一直是民師得不到轉正。別人像我這樣的都拿到兩三千了,我才隻拿了四五百塊錢......”一提起這事,老漢就嘮叨起來。“爸,我說的是做村官!”
“村官也是官......啥?村官?村啥官?村支書?村委主任?你也真能想!我一個月辛辛苦苦拿著幾百塊錢圖的是個啥?不就是指望你能有一天封侯拜相,光宗耀祖!你倒好,往上走著走著又給整下來了!告訴你,門都沒有!別跟著他們瞎攪和!他們響應黨的號召讓他們響應去,放著更高的職務不要,傻啊?一個人大畢業生,到哪兒還能餓死去?”盛怒之下,老漢把煙袋往桌上一拍,站起來走到翔羽的麵前嗬斥道。
“爸,我把申請已經交上去了,過幾天就考試哩!”翔羽似乎很怕他的父親,反抗也有些無力和蒼白。“別說申請,就是已經當上了村長,你也得給我回來!這個家隻要我還在一天,就是我說了算!過來,我讓你看看家譜,看看你的爺爺太爺都是啥身份!村官?你也不嫌辱沒咱家的身份?”雖說沒有;了祠堂,但家裏卻還藏著一本家譜,老漢翻箱倒櫃地找出一本已經發黃的冊子。邊翻邊念道:“鹹豐十一年,你高祖文遠公官至工部尚書,光緒二十八年,你曾祖長頎公官至禮部侍郎,民國三十一年,你祖父官至鄉長,我不想家譜上記載你做了個村官!我已經夠讓祖宗蒙羞了,你不能再這樣窩在鄉間田道。再說,別人也會笑話的!”老漢試用安撫的政策拉兒子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