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問淩緩緩睜開眼,淡淡笑,“母後,兒臣沒事,還好,沒死。”
“你這孩子,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水皇後淡眉輕蹙,伸手撫了一下他的手。
轉頭問那正在忙活的太醫,“劉太醫,太子的腿傷得重嗎?能否治好?”
劉太醫停下忙活的手,跪了低頭回道:“回皇後娘娘,太子的腿隻怕,隻怕這短期內不能恢複。”
這話一出,那幾名妃妾重重的“啊”了一聲,不敢胡亂說話,隻有又抽抽噎噎的。
“短期內不能恢複?是什麼意思?”武帝已站在眾人身後,沉聲道。
劉太醫慌忙轉了身,跪在武帝麵前,冷汗冒了一臉,顫栗道:“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腿在短期恢複走路不太可能,得有個過程,慢慢調養著,興許能快些恢複。”
那廂哭聲更大了一些。
武帝深蹙了眉,厲聲道:“好啦,人又沒死,哭什麼?”
那哭呀呀聲頓止。
“你說說最壞的結果。”武帝轉向問劉太醫。
“最壞,最壞結果是一輩子坐輪椅。”劉太醫頭皮發麻,硬撐著也得說出來,哪怕他不說,自會有別的太醫說,他可不想落得個庸醫的下場。
武帝隻覺眼前一抹黑掠過,努力的定了定神才站立穩當,道:“好了,先給太子處理傷口。”
水皇後可真是腿軟了,差點兒就倒地,還好身後的婢女扶住了她,眼中淚水悄然而下,撲撲簌簌,“淩兒這如何是好?皇上,求您撤查這縱火元凶,還淩兒一個公道。”
說完眼角掃一掃元皇貴妃。
元皇貴妃一臉的傲氣,冷笑,“哎,皇後娘娘,您別把那眼神往本宮這兒瞄,就好像是我放的火似的,本宮沒那個興趣也沒那閑功夫。”
水皇後纖眉一擰,淚水漣漣的往武帝麵前一跪,“請皇上可憐我們母子,還淩兒一個公道。”
“皇後何須如此,吾又沒說不查,但沒有真憑真據,怎麼可下定論?你先起來。”武帝皺了皺眉,示意皇後身後那婢女扶人。
婢女極機靈的上前,輕扶水皇後,“皇後娘娘。”
水皇後輕抹臉上的淚,無奈起身。
靳無心冷眼看這一切,皇帝不喜太子,沒有隻言片語的關心。
武帝也不喜水皇後,任哭死也不扶一下。
武帝對元皇貴妃的放肆言語衝撞皇後並不責怪,說起這元貴妃,可不得了,皇太後的親侄女,元無心的表姨媽。
“靳愛卿。”武帝低沉的聲音喚回了靳無心開小差的心神,“這承乾殿走水一事就由你來查,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靳無心腦中飛逝一絲愣神,這歸她管嗎?
當下跪下領旨,“臣領旨。”
“皇上,如今這東宮怕是不安全,能否請皇帝指派得力之人加強對東宮的巡視及防衛?”水皇後道,唇邊帶著幾分隱現的澀楚。
武帝濃眉淡擰,利劍一樣的眸射向孤問淩,輕啟唇,“加強防衛是自然需要的,淩兒這東宮你是管轄之地,自個該警醒點兒才好。也罷,你的雙腿如今弄成這樣,吾就給你指派人吧。”
孤問淩坐在一團錦被墊鋪著的地上,臉色刹白,卻清明如水,淡靜的眸光如一波深幽古潭,風神翩然,一籠清光傲潔,一抹秋水入神,讓人有些掉不開眼。
靳無心暗鎖眉,平靜中無垠的看他,當真是個妖/孽類型的男人,她所認識的幾個男子當中,靳大哥算不上極美男子,但五官線條很清晰,氣質清冷。
華阡陌算得上美男子,像一團火紅山茶那樣的俊美,讓人窒息的美,時間一長,會讓人有種膩味的感覺。
而眼前這位當今太子爺,五官完美自是不用說,既有妖嬈的風神,更多的是傲潔神韻,似桀驁又似風華高潔,如嬈豔的牡丹又似高亮的雪山清蓮,用妖/孽來形容最不為過。
太子的母妃得有多少的美,才造就這位妖美的男子?
“父皇,兒臣想向您討要一個人,他,靳無心。”
孤問淩一句話如同平地一聲雷,把正在天馬行空亂開小差的靳無心炸得裏焦外黃。
啥?要我?我是男人吔?太子有沒有吃錯藥?
她回神緩緩抬頭,突然一種強烈的存在感令她渾身緊繃了起來,那眼前的妖孽正極平靜的看她,一雙眼睛越發幽深,如同星夜,平靜中無垠、無聲、無喜、無怒。
這樣似是無一絲神韻的眼神,怎會讓她不安呢?
難道真讓他看穿了她是個假貨?
不,不太可能,她才入宮三日。
正當她還在七上八下的胡亂猜測,武帝開口了,“哦?怎地想要他?他可是右神策軍統領,給你做貼身侍衛,你就不怕傷了靳統領的心?”
孤問淩一笑,笑得花兒失色,月兒暗淡,淡冷道:“全天下臣民皆是父皇的子民,右神策軍統領也好兵馬大將軍也罷,還不是父皇您的一句話,要生要死,亦不是您的一句話?”
“放肆。”武帝冷厲的怒斥,臉色如這夜空的墨色,黑而發沉。
水皇後臉色微變,眸光中一絲憂切,撲的跪地,慌忙道:“皇上息怒,淩兒這是一時無法接受這雙腿……皇上您就可憐可憐淩兒,他年紀還那麼小,如何能受得了一輩子坐那輪椅?”
武帝厲聲道:“你起來罷,為他跪來跪去值得嗎?他還小?小還能整日忤逆吾?整日氣吾?”
“是呀,皇後姐姐,太子如今可還有子嗣,這腿一傷,倒不知還能不能有子嗣?”一旁的元皇貴妃眸光輕閃的看皇後,一臉的蔑笑。
水皇後深擰了眉,緩緩起身,眸光向她掃去,眉色多了些惱意,“妹妹這話有些過了。”
“清清,你少說兩句。”武帝向元皇貴妃輕喝一聲,但眸光並不嚴厲。
元皇貴妃撇嘴應,“是,皇上恕罪,清清多嘴了。”
孤問淩冷笑,聲音如同從遙遠的星空而來,遂遠空洞,“這不正好合你們意了嗎?不正好換掉我這個無用的太子嗎?”
“放肆,淩兒,你……別的沒長進,倒是長膽兒了,嗬,吾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刺心的兒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怎麼對得起……悉心教導你的母後?”
“刺心?那就換掉。”孤問淩眉目淡淡,仍籠在那股平靜中,沒有絲毫的退卻。
孤問淩一語如炸雷,周遭瞬時寂靜萬分,那漸漸熄滅的大火,令夜幕暗陳了下來,不時傳來幾聲火苗的霹啪聲,不時的驚嚇著每個人的心。
武帝一瞬不瞬的與孤問淩對視,一個威武站立,目光如鬆,一個散懶而坐,眸光如水。
眾人似乎覺得周遭的空氣在變冷,如從夏日到了三九嚴寒,陣陣夜風吹過,蒼穹中月亮掩映在薄薄的冷霧之後,清冷的清輝穿透雲霧斑駁的灑向大地。
靳無心低眉垂眸,手心不禁沁了汗,這個妖孽太子,膽兒不是一般的大,更不是一般的忤逆,是大大的忤逆。
當真不願意當這個太子?
靳無心不信,試問這眾多的皇子哪個不想當太子?這可是儲君呐。孤問淩這又是用的哪一招?置於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