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街遇小毛賊(1 / 2)

自古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趙錢孫李周吳鄭,七十二行佬將英。江河情牽百舸夢,曉風殘月醉楊柳。三教九流瓊花落,五行八作競風流。

大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因“花石綱”而更改的“直達綱”漕運方式,在實際運行的兩年當中弊端叢生,致使被民間稱為“漕司”的朝廷三司上書奏請,得皇帝趙佶禦準後詔令天下停止“直達綱”,重新恢複昔日的“轉運法”,重置被拆除的所有“轉般倉”。

詔令出,處“太湖熟、天下足”的淮揚之地,關係大宋“國家根本,仰給東南”供給的漕運生命線……隋唐大運河旁,沉寂兩年的揚州城再次恢複了它的漕運活力,熱鬧非凡。

也在這時,腰上沒有纏著十萬貫,也沒有仙鶴可騎的木易坐船自汴京出發,順著汴水南下,經淮水入古運河維揚段,一路悠哉悠哉地欣賞著沿途的風景,於煙花三月之際來到了這座在大唐時代有著“揚一益二”美譽的揚州城。

細雨紛飛的揚州城東關碼頭,同船而來的行人因擔憂被雨淋濕,一上岸後皆都匆匆離去,唯有木易連手中的油布雨傘都不曾打開,佇立在東關碼頭上深情四望,任憑雨絲不停地拍打他的黑發與棱角分明的臉頰,細雨很快便濕透了他身上的白色衣袍。

看似平靜的古老運河自揚州城東麵流過,靜若處子般向南而去,在南邊不遠處的瓜洲碼頭與奔騰而來的滾滾長江交彙,宛若一對纏綿了千年的戀人,用晝夜不歇的浪吟聲感恩春秋時期在築邗城時“第一鍬”鑿邗溝而幫它們係上月老紅線的吳國最後一位國王——夫差。

當然,它們同時也在感恩後來包括隋煬帝在內的無數給過它們全新生命華章的萬千華夏兒女。

木易深情地望著眼前這條“隋朝開河,唐宋受益”的大運河時,那漫天斜飛的雨絲濕了他的黑發,順著他的發際淌到額頭,凝聚成水珠兒順著他的劍眉滴在了他長長的眼睫毛上,隨即黯然滑落。

他的眸裏湧動起了淡淡的薄霧,那從眼睫毛上滴落下的晶瑩水珠兒,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淌下,留下道道長長的印痕。

眼前熟悉的一切,讓他想起了他自己八歲那年在那個雷電交加的磅礴大雨天,為尋找他失蹤的妹妹而不慎跌入河道,被義父“八鏡老人”南門雲所救的那件陳舊往事。

“爹,娘,孩兒我從來都不曾忘記過咱楊家的仇恨,孩兒今日回來了,定會找出當年謀害咱楊家的凶手,拿回本屬於咱楊家的一切,還所有冤死的楊家人一個公道,讓咱楊家人瞑目九泉下……”

闊別十四年,他終於再次站在了這片生養他的故鄉水土上,宛若遠離歸來的遊子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中,而這漫天雨絲就恰似故土“母親”溫柔的雙手,正輕撫他傷痕累累的心靈。

往事曆曆在目,他臉頰上滑落的那些晶瑩水珠兒,已然無法分辨出究竟是雨水還是他眸中淌下的淚水。

水珠兒流進他的口中,一股淡淡的鹹澀味讓他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良久,他眸中的薄霧消散,黑白分明的瞳孔散出了冷毅深沉之芒,其間有一抹幽冷的殺氣一閃而逝,然後轉身離開了東關碼頭,進入了揚州城。

他在城中並不太顯眼的一條街裏找了間掛著“久住老王家”招牌的普通客棧住了下來,他這一住便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裏,他曾身著綢裳手搖折扇像一名風度翩翩的文人公子去過瘦西湖賞瓊花(宋朝時此湖本名為保障湖,瘦西湖之名最早見於清初吳綺《揚州鼓吹詞序》文獻記載。);進出過小秦淮河兩岸那些燈紅酒綠隻有那些富貴人家才能一擲千金風流得起的風月場;甚至還曾經大手筆地包下過一艘私船,沿著城內外縱橫的水道,去細數了一遍城中與李商隱並稱為“小李杜”的杜牧那句“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詩中所描述的那令人無限神往的夢幻景致中,是否真的有二十四座垂拱橋。

這一個多月裏,他也曾身著過極為普通的粗麻外袍裳去過揚州城岡下的貧民區,見到了民間行業中的“巾(算卦行)、皮(賣皮藥行)、彩(變戲法行)、掛(耍把式賣藝行)、柳(唱戲行)”這五行;見到了“風、馬、雁,雀”這“四大門”;見到了“巾、榮、攔,橫”這“四小門”……這裏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九巾十八漢七十二寡門魚龍混雜,與岡上富人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個多月裏,他去嚐遍了他小時候記憶中的美食:曾婆婆的肉餅、薛家的羊肉飯、鹿家的三丁包、遇仙樓的蟹黃包,樂三娘的三鮮魚湯,木家的瓊花露……當然,他最熟悉難忘的,也是他最愛吃的,仍是城中張家酒樓最有名的招牌“揚州炒飯”。

在大宋“北方肉,南方魚”的飲食文化差異中,他發覺他雖然在北方最繁華的汴京城生活了十四年,也曾經以大宋皇城司四大“金刀衛”之一的“孤狼”這絕秘身份去過大宋各路、北方大遼、西北大夏的很多地方,但他仍舊更習慣揚州這水澤故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