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盤山公路,一輛重型卡車向著山頂全速行駛,每個彎道都傳出刺耳的刹車聲,驚起陣陣飛鳥。
駕駛室裏的林鋒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副駕駛的屍體外套裏摸出半盒煙,熟練的抖出一根叼在嘴裏,可惜找了半天也沒發現打火機,於是隨手撿起掛在屍體肩上的ak-47,對著晴空萬裏的藍天一陣掃射,隨後歪著頭,嘴裏的煙貼著滾燙的槍管,狠狠的吸了幾口。
“隊長!撤吧!還有三分鍾!”
一邊的對講機傳出一個帶著哭腔的年輕聲音。
林鋒抬頭瞄了眼後視鏡,那個焊死在駕駛室後方的烈性炸彈做工還算精美,隻是被上麵閃爍的紅色數字拉低了檔次。
“還不行,這車上的東西太危險,我一定得把它開進海裏去。”
說完他狠狠咬住煙屁股,伸手打開了副駕駛一邊的車門,一腳把屍體踹了出去,隨後狠狠一推變速杆,卡車發動機低沉的咆哮,車速陡然提升,在身後甩出一股黑煙。
六小時前,一輛綠色的重型卡車駛進了蘇丹首府喀土穆,資料顯示為運輸種子的車輛。深夜的檢查站隻有兩個值班警察,此時正靠在崗亭邊上聊天。收費員熟練的辦理了通行卡,無意間抬頭瞄了一眼,正好看見了副駕駛上那位絡腮胡子大漢,和他肩頭上掛著的步槍。
林鋒今年四十五歲,這是他在特警a隊的第二十五個年頭,參加維和任務的第五年,也將是最後一年。他已經想好了,退休以後就回老家接過爺爺的中藥鋪子,把祖傳了十幾代的手藝延續下去,畢竟爺爺已經一百歲了,最近來電話說自己老了,和人動手,才收拾了十幾個小夥子就感覺有些氣喘。讓他趕緊回家找個媳婦,再晚可能以後就不能教重孫功夫了。
接到出警電話的時候,林鋒正帶著隊員們在附近一座不知名的山上拉練,所以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出現在了收費站現場。
總共是四名歹徒,手上有三名人質,據說卡車裏除了用來掩飾的一些種子,剩餘的是大量的軍火。
本來隻是一場經曆了無數次的拯救人質的任務,誰也沒有想到歹徒在駕駛室裏裝了烈性炸藥,在隊員們安全救出人質擊斃了四名歹徒後才發現,炸彈被啟動了。
按照部隊的傳統,大家抽紙條,最短的那個負責將車轉移到安全位置拆彈。可是這一次,因為炸彈啟動迅速,安全位置又相對遙遠,所以根本沒有時間拆彈。
抽到最短紙條的是下個月準備結婚的李鳴宇,小夥子非常坦然,拒絕了戰友們提出交換的意願,他記得當初加入維和部隊的時候隊長說過:“不要回避命運,如果那一天來了,誰都可以死,為什麼你不行!”
可是隊長又沒有遵守約定,就像他們的訓練任務總是比別的隊多一倍;就像跟有恐高症的戰友說隻看不跳,回頭一腳踹下飛機。隊員們集合完畢看著卡車開走的時候,發現隊長也不見了,四處搜尋後,很快在被反鎖的洗手間裏找到了被打暈過去的李鳴宇。
還有一分鍾,前方一片坦途,坦途的盡頭便是懸崖峭壁,此時血紅的朝陽正從峭壁下的海平麵緩緩升起,像顆血紅的眼珠子,狠狠地瞪著這個世界。
林鋒終於吐出了嘴裏的煙屁股,抓起了身邊的對講機:
“小崽子們,我剛發現這山頂位置不錯,明天早晨,負重三十公斤,日出前到達山頂,集體做兩百個俯臥撐吧。”
此時的指揮中心裏悄然無聲,所有人都瞪著和這朝陽一般血紅的眼珠子,緊緊抿住嘴唇,他們不能哭,因為隊長最討厭看見男人掉眼淚。
林鋒閉著眼睛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那一聲爆炸,他覺得很尷尬,因為早晨喝了一整瓶水,此刻隱隱有一股尿意,於是他想睜開眼睛,卻發現如何努力都睜不開,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而且一切都變得很不對勁,雖然自己還坐在駕駛室裏,可雙腳已經夠不著刹車,雙手也夠不著方向盤了,林鋒打開車門,摸索著爬了出去,雙眼慢慢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發現這應該是個巨大的山洞,卡車的後方就是一堵石牆,所以隻有前方一條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他早已脫了不合腳的軍靴,衣服胡亂的裹在身上,終於看見了一絲光亮,心中狂喜,他不顧腳力的衝了出去,剛到洞口便覺得腳下一陣刺痛,眼前一黑,順著洞口的下坡骨碌碌滾了下去。
昏迷前,他記得山下成片的茅草屋炊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