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開封城的碼頭之上，如若停下匆忙的腳步，放眼一望,朗朗萬裏晴空，炎炎烈日，定會讓人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來，爽快喝上幾大碗涼水，心裏方才痛快。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在碼頭停泊的客船之上，許多商客、托夫往來招納吆喝，熙熙攘攘，當真是片刻也不得閑。在這嘈雜的喚聲之中，但聽傳來幾句格外輕快的呼聲：
“阿貴！我在此地，你快過來罷!”隻見一位年少書生站在一艘客船旁邊，神色輕鬆自在，麵容清逸，見其身穿絲綢寬袖長袍，輕揮竹骨鏤空書扇，似是在等著什麼人。一個作書童打扮的小役背著書箱，手裏塞滿行囊，在不遠處的橋頭，和來來往往的托夫擠來擠去，隻得滿頭大汗。聽其不住回道：
“哎！小心著呐！少爺...少爺，阿貴馬上就過來...”雖然阿貴極力回應，但是在這都城極為雜亂的地帶，說話聲大的又何止他一個？少年不聞回聲，見阿貴一時難以過來，隻得站在那幹等。在其之際，瞧見碼頭的泊船一重接著一重，層層疊疊，一直越過了人群的視線，好似山巒一般。又見其間波光交相輝映，明幽晦暗交錯混雜，實令人賞心悅目，少年不禁興致大發，隨口說道：
“醉耶？醉耶？此情此景莫不醉耶？”少年吟誦之餘，不時抖著長袖，晃著腦袋，甚是陶醉。不料沉醉之中，忽聽身後傳來“噗嗤！”一陣大笑，聽那笑聲清朗幹脆，但因倏忽之間而發，隻驚得少年差點摔倒。那少年稍感不快，琢磨著此人也忒為狂妄，立時一臉肅容，待轉過身去問個究竟。但當瞧見那人時，不禁一愕：見此人女子形段，搖晃著裙擺,悠然坐在船頭,身著翠布長裙淡黃衫，頭梳輕巧玲瓏麻花辮，五官活脫而精秀，身材姣美而可憐，尤其是那一雙漆玉般的雙目，澄澈靈動，清可照人。瞧其模樣，卻是尚為年少。少年心潮一湧，先前積鬱的不快，登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少年拱手作揖，輕道：“妹妹大方的緊，著實令在下欽佩,褚某才拙，適才不知何處有所不妥，倒請妹妹賜教。”少女朗聲問道：“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少年聞言照舊作了揖，清了嗓子，提高音度，一字不落地再說了一遍。少女見少年做的照樣不差，不禁又笑了起來，不過聲音細小，沒有被少年察覺，隻見她理了理辮子，挺直了身子，秀眉一蹙，輕咳了幾聲，猛然間臉作嚴肅形狀，怪裏怪氣地說道：
“公子過謙了，小女子無德無才，怎敢談得上對公子賜教。適才不過見公子雅興，說來真是奇緣，小女子恰有此心此意，正待訴說，不想公子引為先聲，因此才高興的笑了出來，倒破壞了公子雅興，還望公子恕罪則個。”
少年捋一捋衣袖，不覺間已經向前走了幾步，接道：“妹妹與我同有此心此意？當真是求之不得！不知妹妹能否同在下一說嗎？”少女點了點頭，便也開始搖晃著腦袋，慢慢吟道：“傻不傻吧耶？傻不傻吧耶？此情此景莫不傻不傻吧耶？”少女說完便緩緩埋了頭，欲言不言，不禁“哈哈”一聲笑出來，隻得伏彎了身子。少年一怵，不覺後步一虛，腳落了空，差點又摔倒，一時心中氣生。不過轉眼一瞧，見少女笑容可掬，眉清目秀，不覺心生親近，不由得也笑了起來。隻不過少女笑而有因，全在灑脫之意，少年笑而不知何由，又頗有克製之意，倒越發顯得他愚笨了。
少女見他傻笑，倒立時不笑了，隻見她杏眼微斜，微露狎意，盯著少年嗔斥道：“公子是在嘲笑小女子嗎？”
少年一時愣住，忙辯道：“梁園本就輝煌莊肅，風光非常，我由情而發，妹妹亦是如此，讚美之言自在情理之中，何來嘲笑一說？在下不過得妹妹活脫之氣，喜露於色，以此開懷。不過在下尚有一惑，妹妹適才所言這‘傻不傻吧？傻不傻吧？’倒不知引據何處？所指何意？褚某文才實為捉襟見肘，還請妹妹不吝賜教。”
少女瞧了少年一眼，卻停了笑語，片刻不言，不覺間眼中情深，同情少年起來，笑道：“真可憐，不僅連話不會說，連話都聽不懂了。”說完仰起頭來，不知所想何事。
少年聽聞此話，不禁疑惑；“這妹妹怎地說我不會說話？我言之鑿鑿，所言非虛啊？話聽不懂倒是不錯，適才的‘傻不傻吧’便是不懂的。不過世界之大，人物之多，比我賢良之人肯定是數不勝計的，這點就算是先聖，恐怕也不能避免。當然他們所說之話，不懂也是有的。倒是我說話全憑我自己之意，論權衡丈量，說話分寸從小便有所領教的。‘不會說話’倒是有何來由呢？”
少年這番一想，不禁眼中瞧著少女，心中好奇，又思道：“爹爹媽媽常常跟我說道，江湖是如何的紛爭多亂，人心是如何的險惡叵測，想來也未必如此。想我多年身居府中，未得見過世麵，四周全是死氣沉沉的侍丁丫鬟，枯燥乏味的緊，相比之下，這位仙子妹妹當真是有趣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