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本布衣,待弱冠cao父業,擺渡南山下,渡往來之客。及三年,值夏,陽燥葉焦百無聊賴,垂釣舟上,久之昏昏然欲睡,朦朧中有聲漸近,回頭視之,乃一道人。其貌睟然,其身臒然,目含精光須發盡白,竟有仙人之風。
道人欲渡,卻是身無寸銀,餘念其出家之人,也不為難。敘後乃知此人本姓孫,道號浮雲,生平居無定所專好雲遊四方。餘見其仙風道骨不似尋常道人,便以年庚相詢,那道人卻是笑而不答。至彼岸,孫道人無以為報,遂取書相贈。書喚作《浮雲記》,餘竊以為其人自傳也,待抬頭相詢竟不見道人蹤跡,卻吟唱在耳:鬥指青龍,草長百花爭。不見春風,卻見秋風。
花碎作蝶草作泥,待到來年比枯榮。
年年如此,歲歲相同,也無起始也無終。
時下詫異,知乃神人也,故三拜而歸。
見天色尚早,於舟內覽道人留書,見首頁有一批命,曰:本為天上星宿,不甘周始,落作凡間人。富貴原是琉璃夢,夢醒又作鴛鴦行,斑竹淚,參商暗明,一生戎馬一身空。水匆匆,霧蒙蒙,名利榮辱複幾重。真為假,假亦真,化作南柯夢裏塵。通書所記之事怪誕離奇耐人尋味,所敘之情可開金石煽人淚下。餘不自覺間恍惚其中,徜徉天外。恰在此時,有人高呼船家,驚坐起,方知是夢。起身間掉下一物,餘俯身撿起視之,竟是《浮雲記》,心裏驚駭不止。念往客急催便將書別於腰間,然中途大意竟掉於水中,餘奮力撈起,卻是字不成字,書不成書,往客笑而謂我愚,餘苦笑不言。
天晚歸去,研習達旦,卻因墜水在先,文中多處不複所見,所幸夢中事尚記些許,合此二者方得書中要義,不禁歎名利之過眼繁華,笑榮辱之蒼雲狗狗,可憐世間人奪蠅頭之利,爭釣譽之名,不知生前身後皆浮雲一場,實在可悲可笑。茲窮己之力,拓複一本,去風月之糟粕,緝闕,繩訛,芟章詞之複者,蓋述他人之事,今試於諸君,且做茶後之笑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