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軌“哐當哐當”,時間大抵是民國,街邊有三兩妝容精致、身材曼妙裹著玲瓏旗袍的女子,熱鬧的洋行、溢彩的布莊、叫賣的吹糖人的小販、匆匆忙忙夾著皮包帶著黑蓋帽的跑單幫……
陳雁之一身黑衣黑褲,頭發漆黑,眸子也是漆黑的,在熱鬧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而他腳邊,一隻純白色狗狗和他一身黑衣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雁之的眼睛不受控製的繼續湧入那些老舊的畫麵,正想狠狠甩頭擺脫,一陣巨響夾雜一聲尖叫鑽入耳朵,陳雁之再看向那哐當作響的電車軌的時候,那裏已經臥著一個豐滿圓潤的年輕女人,穿著樸素卻掩飾不住天生麗質,眼角有一點嫵媚的朱砂痣。
隻是那天生麗質在血泊之中顯得特別蒼白恐怖:她的腦袋被電車撞爛了。
女人邊上蹲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撫屍哇哇大哭喊著姆媽,那淒慘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電車上的乘客全都跳了下來,一邊罵著晦氣,一邊匆匆散去。
最後下來的是個中年男司機,隻是他不但沒有表現出半點愧疚,反而指著屍體大罵:“儂沒長眼睛嗎?左邊也有路,右邊也有路,偏偏往電軌上撞?阿拉告訴儂,這滿大街都是阿拉的證人,巡捕房來人也不能判阿拉有錯,儂死不揀好日子,一看就是城外闖進來的阿鄉,休想訛阿拉……”
電車上的女售票員也跑了下來,幫著司機一起罵已經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杏眼圓瞪,柳眉倒豎,即使長著一張不錯的臉,此時看起來也討人厭得緊。
陳雁之狠狠地甩了甩頭,罵街的司機、幫腔的售票員、痛哭的女孩、血淋淋的女屍一瞬間全都從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滿大街的俊男美女,當然,美女身上婉約的旗袍也被火辣辣的吊帶熱褲取代。
擦肩而過的男人戴著副黑邊眼鏡,穿著polo衫、休閑褲,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他腕上掛著個妖嬈美女,看美女手上的大包小包,就知道他們剛從星光大廈血拚出來,又要往馬路對麵的環球大廈去。
而男人,擁有著一張和陳雁之幻覺之中,那個肇事的電車司機一模一樣的臉龐,
他腕上的美女,也和幫腔的女售票員長得如出一轍!
陳雁之皺了皺眉,心生厭惡,轉身想走,一扭頭,卻看到不遠處一輛疾速而來的跑車,下意識伸出手想拉一拉那個男人,猶豫片刻,卻終究還是縮了回來。
幾秒之後,那輛跑車撞向戴眼鏡的男人。
男人被撞飛,滿嘴吐血。
他手上掛著的美女原本就塗得煞白的臉龐這下更白了,反應半晌,丟掉手上所有購物袋,尖叫起來,“撞死人啦!”
跑車上跳下來一個戰戰兢兢卻打扮富貴的女人,對著車內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道,“囡囡,別下來,不要看!”
女人豐滿圓潤、天生麗質,關上車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嚇得捂著嘴顫抖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紅燈,他卻搶過來過馬路……”
陳雁之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將跑車女人眼角的朱砂痣拋到腦後,走到一家藥房,“老板,給我兩粒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