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有那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歇業的小店,在別人看來他們太不懂得生活,隻知道工作。但卻很少有人能想到,他們已將這種忙碌的日子當作是一種生活。即便是除夕,張大福也沒有關上他那間小酒店的門。張大福恐怕一生中從未享過福,他唯一的樂趣就是在深夜裏喝幾杯劣酒,尋找一下在酒裏完全屬於他自己的世界。現在還不是深夜,他也沒有喝酒,他正在看別人喝酒。是一個年輕人,麵容顯得很憔悴,一張蒼白的臉上看不見一丁點的血色。當他走進這家店的時候,張大福並沒有驚訝,並沒有因為是除夕還有人在外喝酒而驚訝,像這種事,張大福已經見的並不少。小桌上擺著幾碟簡單的鹵菜,和幾壇廉價的酒。年輕人看起來像是很饑餓,但他卻沒有吃菜,而是在大口的喝酒。他喝起酒來就像是喝水,每當一碗喝盡,卻又忍不住輕輕的咳嗽,但卻又一碗一碗的大口喝酒。張大福已經不是年輕人,但他卻能看出這年輕人的失意和辛酸。少年人的失意總是要比老年人多,這是不是因為老年人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多長時間去感歎別的事情了呢?年輕人又咳嗽起來,張大福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但始終沒有張開嘴。窗外的雪為大地披上了銀衣。鹵菜一口沒動,而三壇劣酒卻已被這年輕人喝光,他的眼神也有了醉意。這是年輕人的嘴角才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是酒精令他忘記了一些痛苦。這才是他喝酒的目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打算就要離開。客人喝完酒要離開,這本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可是這個年輕人卻忘了一點事。他好像忘記了喝酒是需要付賬的。張大福臉上堆著笑,溫和的說:“客官,您還沒有付賬呢。”年輕人回過頭,眼神中的醉意更濃,好像極力在想付賬是什麼意思。“付賬.....付賬,我沒錢付賬。”張大福依舊溫和:“今天是除夕,算是我請你喝酒了。”年輕人沒有羅嗦,隻淡淡的道:“好。”他抬腳正要走,門口卻突然多了一個黑影。是一個全身著黑衣的人,就連他的臉看起來好像也和他的衣服顏色一樣,但他手中一柄劍卻是銀白色的,就如同門外的雪一般。但雪隻能帶給人們寒冷,他的劍帶來卻是死亡。“他的帳,我來付。”他說。張大福不是江湖中人,但經曆多年的滄桑,卻讓他知道怎麼看人。“這位客官的帳,就當是我請了。”“你請不起他,沒有人能請的起他。”黑衣人說完,便向桌子上擲了一錠銀子。張大福又堆著笑,“用不了,這銀子給太多了。”黑衣人沒有理他,卻對著這年輕人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本不該是這樣,你本應成為快意江湖的名俠。”年輕人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話,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便繞過他的身子又要離去。誰知踉蹌著走了沒幾步,黑衣人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麵前,這次黑衣人沒有說話,他大概也明白在醉鬼麵前講話,就像是在對牛彈琴。黑衣人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絲巾,一條白色的絲巾,絲巾上繡著一彎紅色的月牙,分外明顯。他將這絲巾塞在年輕人的手中,隻留下一句話,就很快消失在雪中。“故人信物,舊時相思涯見。”這就是他說的話。年輕人抓著絲巾的手突然有些顫抖,一雙醉眸仿佛被雪浸濕。他喃喃道:“故人...故人...”他努力的睜大眼睛望著前方不停飄忽的雪,一步步向前踏去。張大福望著他漸漸遠去,嘴中自語道“他不但是個痛苦的年輕人,而且還是個不平凡的人。”然而,張大福卻不知道這年輕人是何等不平凡,他更不知道這年輕人多麼希望自己是個平凡的人。2.離張大福的小店不很遠的地方有個大店,是一家賭場,在這個地方來說這家賭場的規模應該算是很大了,那自然就會有很多賭客。今天的賭客還是和往常差不多,但他們賭的方法卻和往常差了太多。往常他們賭的無非也就是牌九,骰子這些常見的。而今天他們賭的卻是一件事情,而且所有賭的都是這件事。這間賭坊名叫多金賭坊,這個名字並不算雅。可是你若仔細想想幾乎每個賭坊的名字都有一點俗,也許正是因為賭坊本就是個很俗的地方吧。但據說這裏的老板卻是個不俗的人,方圓十裏很少有沒聽說過她的。通常開賭坊的人都是男人,可多金賭坊的老板卻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就如她的名字一樣嬌豔可人,她的名字就叫薑豔人。賭坊的老板其實大多時間都不會賭的,可這位美麗的薑豔人幾乎每天都會賭,她輸了,也不在乎。贏了就會請大家喝酒。所以這樣一位老板娘當然是很受賭客歡迎的。在大家的歡呼聲中,薑豔人從樓梯上走下來,身後跟著個美麗的姑娘。這姑娘雖然很美麗,但跟她站在一起就顯得平庸的多了。她手中拿著一杯玉樽,玉樽裏盛著竹葉青。她婀娜的身姿早已令賭客看呆了雙眼。“今天有多少人押十三樓?”她的語氣粗獷,本不是美人說話的語氣,但她說出來卻偏偏有種野性的美。她身後的姑娘答道:“還是不多,大多數人都押在了江名公子林振身上。”薑豔人笑的很開心,“十三樓就這麼不被人看好?好歹他也是天山劍俠的嫡係傳人。”一個想出風頭的賭客,搶著回答道:“十三公子雖然已是數一數二的劍客,而且單論劍法他與林振應該是不相上下,但可惜的是近來江湖傳言十三公子因一女子意誌消沉,怕是連拿劍都拿不穩了。”他說完,立馬又有人站起來,:“你懂什麼?十三公子明明是中了唐門的毒砂。哪裏又跟什麼女子扯上關係。”先說的賭客正要爭執,卻隻見門外踉踉蹌蹌走進個麵色慘白的年輕人,顯然他喝的酒太多,他的眼神幾乎完全暗淡,竟像是個死人的眼珠。在這種地方,走進來個酒鬼並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何況是一個喝的爛醉的酒鬼。所以先前要說話的賭客隻稍一停頓,接著道:“放屁,十三公子的武功那麼高,怎麼輕易中得了唐門的毒砂...”他先前覺得被人駁了麵子,所以此刻說話故意抬高了嗓門。他正準備要說下去的時候,卻被這剛進來的年輕人打斷了。年輕人找了角落,蹲了下去,大聲喊著,“給我酒。快拿酒來。”那賭客大喝一聲,“滾遠點,不知死活的酒鬼。”便要動手將這“酒鬼”扔出門外。“慢著,賭場不光可以賭錢,也可以喝酒,宋老三,你為什麼要將我的客人趕出去。”這當然是薑豔人說的話。宋老三笑著,臉上的橫肉都堆在了一起,“薑老板或許不知道,喝成這樣的酒鬼,可是賭場的大忌。”薑豔人道:“為什麼”“這樣的人喝醉了就不能賭,所以就沒有輸贏,那薑老板怎麼賺錢呢?”他自以為說的會是薑豔人心裏想的,所以臉上帶著一種讓人十分惡心的表情。薑豔人道:“沒關係,我的賭場沒有這樣的大忌。”這個年輕人突然大聲說:“酒呢,酒怎麼還沒上來?”說話時簡直像是個神氣的有錢公子。有個賭客忍不住說:“你個窮酒鬼再敢這樣大呼小叫,你就馬上滾出去,這裏是賭場,不是酒館。”年輕人無神的眼光中,突然血絲暴起,喊道,“馬上給我酒,否則,我將這個地方夷為平地。”薑豔人正要說話,剛才那賭客卻突然衝到年輕人身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喝到“滾吧。”然後就往門外一扔。宋老三的武功也不弱,有一次喝醉了,曾經將一頭牛給打昏過。他這一扔,勢必能能將這個年輕人扔一丈多遠。在場的人也都看到這個年輕人“飛了”出去,可突然間年輕人又“飛了回來”穩穩的落在一張椅子上。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中,門外又走進個華服老人,一聲不吭的找了張椅子,說道:“是誰出的手。”他的語氣低沉,不怒自有一股威氣。賭客隨即明白是此人接住了這個年輕人,又給扔了回來。宋老三此時也看出此人的這份手勁不知要比自己大了多少倍,他雖然也能將人拋出,但要使人穩穩落地,卻是萬萬不能。但這老人既然開口詢問了,自己便不好不答。顫顫聲答道:“是我,是他先在這裏無理取鬧。”老人又問:“是嗎?”宋老三剛要回答,薑豔人卻已先回答。、“沒有,他是我的客人,無論他有什麼要求,都是應該的。”宋老三怒道:“你...你...”突然他的咽喉像是有東西牢牢堵住,說出的話語也變成低沉的**。然後他就仿佛聽到“咚”的一聲。其他人當然也聽到這咚的一聲,不僅聽到,也看到。這咚的一聲就是宋老三人頭落地發出的聲音。中人雖然已經看到,但還是不敢相信,因為他們誰都沒看到有人出手,但誰都能感覺到出手的人一定是這個華服老人。薑豔人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叫了兩個膽大的熟客,清理了一下宋老三的屍體。這時膽小的賭客站起身已經想要離開,但華服老人說:“站住,誰都不能走,什麼時候他醒了,我就放你們走。”老人口中的‘他’,是那個躺在椅子上已沉醉的年輕人。站起來的賭客複又坐下,也不敢再賭了。薑豔人居然還能笑,她說:“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