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黑天鵝雄赳赳氣昂昂地仰著頭，踱步從兩人身邊走過，像是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將軍。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卓淩霄隻覺心中湧起無數美好的感動，恨不得化作這其中的一片草葉，一灘水灣，與這一切美好融為一體。
“霄兒……你再給我唱一遍那首歌吧……就是你常哼的那首……”
卓淩霄隻覺肩頭一沉，百裏殊竟然若無其事地靠在她的肩頭，旁若無人地看著她，那眼中的深情，有說出的眷念和不舍。
“好，我唱了……”
雖然不明他為何突然有這個提議，卓淩霄卻無法拒絕他的要求，緩緩開口唱了起她平日哼的那首小調。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你的美一縷飄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清脆的聲音陪著優美的旋律，和這片寧靜的河流草原頓時融為一體，像是來自天堂的聲音。
隻覺肩頭越來越沉，而百裏殊卻依舊還在自言自語：
“你將我燒成灰燼，灑進這片明月湖裏，流進汪洋大海之中，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我西夜絕不是他們的鐵蹄可以隨意踐踏和染指的地方……”
“……我會一直守護著你，淩霄……”
百裏殊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完全聽不見了。
卓淩霄卻依舊沒有停下她的歌聲，眼淚順著臉頰緩緩地滴落到青青的草地之上，無聲無息，像是身邊的百裏殊一樣，悄無聲息地離去。
“對不起，我還是來晚了……”
卓淩霄緩緩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掌，緊緊地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身體。
其實早在他突然開始發問的時候，卓淩霄的手就已經碰到了他那玄色的披風，那披風上全是鮮血浸透的痕跡，不過在玄色的掩蓋下，一時難以發現。
原來就在卓淩霄被阻攔在主城之外的時候，百裏殊就已經遇刺了，隻是他沒想到，老天垂憐竟然還讓他在臨終之前，能見卓淩霄一麵。
或許這是上天給他此生最大的獎賞，沒有之一。
卓淩霄緩緩站起身來，按照百裏殊的要求將他的屍體焚燒了，灑向明月湖。
看著那雪白的骨灰隨風飄落進那緩緩流動的河水之中，卓淩霄隻覺心中的一個地方徹底地空了一塊，怎麼也填不滿。
一想到這麼美麗寧靜的土地，就要被炮火無情的湮滅，卓淩霄心裏頓時漫過難以壓抑的悲涼。
那是人對和平和隻有最本能和最真摯的向往，這片土地上的人和動物都無比熱愛著這裏的每一寸草和每一寸土地。
簡直就是造物主最好的恩賜，但是卻偏偏有人想要毀掉這一切。
他們無一不想成為這片土地上的造物主，掌控一切原本應該由命運和上帝才有資格來掌控的一切。
沒什麼要毀掉這樣美好得不可方物的地方，這樣美好的人！
一想到那個一直守護在她身旁的黑衣少年徹底消失，徹底沉淪在那黑暗的湖底……
兩行清淚就不由自主地從眼睛滑落，卓淩霄隻覺心底漫過無數的痛苦和心傷。
這種痛完全不亞於她來到這個不同世界上第一次感受的痛，比她任何一次最悲慘最可憐的時候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她隻覺眼前突然一片迷糊，仿佛自己的整個靈魂都隨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化作了灰燼，而此刻留在這個世界的不過是這個空蕩蕩的軀殼而已……
她覺得自己也跟著死了……死在那片落滿星辰的明月湖畔……牛羊和天鵝從她的身旁經過，仿佛到達天堂的幻覺……
但在幻覺之中，她的靈魂卻一直在偌大的天地之間飄蕩著，怎麼也找不到終點，仿佛陷入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霄兒！你快醒醒！”
黑暗之中，隻覺一個有力的臂膀不停地搖晃著自己的身體，那鼻尖傳來的熟悉香味，讓卓淩霄難以抗拒地睜開了眼。
“你是誰？”
卓淩霄空洞著雙眼，絲毫沒有平日裏的靈動，仿佛失了魂，照不進去一絲光亮。
“我是慕雲白！一直在等著你嫁給我的慕雲白！”
伴隨著那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一片火紅的楓葉將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劃開了一個口子，一縷陽光霎時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