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變(1 / 2)

時近寒冬,北方早已是漫天風雪,但南越庾嶺一帶梅花遍開,儼然已有幾絲春意。

這一日傍晚,官道上幾個官差風塵仆仆,正押解著一眾犯人奮力趕路,官道年久失修,頗不平整,又加上陰雨過後,十分泥濘,一行人為免錯過宿頭,已連續趕了大半日,犯人們手纏鎖鏈,步履蹣跚,在泥水中行走的異常艱難,官差們卻隻嫌走的不快,不住大聲呼喝。

臨近梅關,已可隱隱望見驛館茶舍,犯人中一名婦人忽的咳嗽連連,身子不住抖顫,腳下幾個虛滑,身旁少年連忙用手攙住母親,看母親喘的急促,額頭上全是細汗,似是惹上了風寒,便將母親扶在一旁歇息。“裝死麼?”一名劉姓官差本就沒好氣,見犯人忽的停住,順手舉起鞭子便抽了上去。“你幹什麼?”少年張曇擋在母親身前,把這重重的一鞭接過,鞭梢打在後背,本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又添出一條新痕。

這一鞭抽的奇痛,張曇咬牙忍住,轉身盯住老劉怒道:“你又幹麼打人?”“老子想打就打,難道要跟你這小賊商量麼”,說著啐了一口,右手一揚,鞭子又應聲而至,張曇怕傷及母親,不敢躲閃,看準鞭梢一手攥住。老劉略感錯愕,惡橫橫道:“小直娘賊,竟敢還手”,嘿了一聲,使勁回抽,張曇劍眉倒豎,怒道:“幹麼嘴裏不幹不淨”,手上用力,把鞭子扯的筆直,老劉漲紅了臉連奪三下,鞭梢始終脫不出張曇的挾持,兩人都不鬆手,隻是各自使力,看兩人僵持不下,官差們連忙過來勸解,張曇見母親扯了自己衣角,眼中焦急,不住搖頭示意,心下一歎,忽的鬆手道:“稀罕麼,給你”,老劉一尊肥大的身軀蹬蹬的後退幾步,一跤跌在地上。“兔崽子使詐”,老劉爬起身子又欲前撲,被幾位官差齊齊攔住,“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前麵便是驛站,正好住上一晚”,老劉兀自憤憤不平,身子卻不敢上前,狠狠瞪了他一眼,鞭子舉起,又怕讓他抓住,中途改向狠狠抽了一響。

眾官差湧進驛站,遞了押解文書,弄了酒飯自顧吃上。犯人們哪有甚麼精細吃食,但一家人行了半日,早已**難忍,都散在角落裏捧了飯碗吞咽。老劉怨氣未消,看了更覺光火,將一條腿踩在凳上高叫道:“限時兩月行到,每日五十裏都不夠趕,天天便這樣三十裏四十裏,何日才能到得?吃飯時生龍活虎,路上便裝死覓活,若要誤了行程讓爺們回不了差,哼哼”,後麵這兩聲哼的極重,言下之意,自是少不了讓他們吃上些苦頭。張曇聽他聒噪,怒氣漸生,將手上骨節攥的“嘎巴”直響,剛要站起,曇母將他死死按住,低聲正色道:“曇兒,休要焦躁,你父枉死,沉冤待雪,豈能聽人叱罵幾聲便跟人爭鬥?我滿門皆是戴罪之身,再予人口實,隻怕更是在劫難逃,死則死矣,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萬望我兒能隱之忍之,留此有用之身,徐圖後計。”張曇心下一凜,暗想父親戎馬半生戰功赫赫,遭奸賊陷害一家人才淪落至斯,自當惜命保身以待來日,豈能與差役這般計較?當下躬著身子道:“謹遵母親教誨,孩兒記下”,便由著老劉喝罵,也不理他,自顧服侍母親用飯,站內熱暖,見母親臉色漸漸好轉,這才放下心來,低頭扒飯。

忽聽一陣“嘚嘚”聲遠遠傳來,自北向南,蹄聲甚急,聽來約莫像有三四騎,這幾騎奔的甚是迅疾,轉眼功夫便停在站外,幾聲嘶鳴過後,從門外進來四個黑衣大漢,個個身材高大,臉上隱有戾氣,背後都斜挎了一條長長的包裹。其中一人掏出腰牌在館役眼前一亮,也不說話,徑自找了角落裏一張桌子坐下。

張曇看這四人行色匆匆,暗想:“這驛站本是官家往來食宿換馬之地,有人歇宿自是平常,但這幾人走路輕快,顯然都是會家子,莫不是衝自己來的?”他一家由奸人陷害流放嶺南,一路多遭磨難,見這幾人有些蹊蹺,不敢大意,側耳留意他們動靜,但那四人卻並無一句交談,吃完便由館役引著去了客房。

官差們隻顧著喧鬧,對這幾人也不以為異,待酒足飯飽,吆喝著將張曇等人趕進耳房,驛站內防備甚嚴,倒也不怕他們走脫,門也懶得上鎖,互相攙扶著著去房裏繼續喝酒賭錢。